瑀宣帝事前沒有通知遂寧三州府地任何官員,帶著隨從便去了知州。又一路向南。在無人知曉地情況下勘視了南方沿線地數十個驛站周邊情況。然後才快馬而返,回了知州府。
知州衙門大院的青磚上跪滿了一地的官員們。
等楊易頂著一臉血出來,周圍一圈人看見,紛紛垂首,不敢多言,隻覺頭頂陽光比吹來的北風都生冷,連身上的汗意都瞬間消了。
楊易半是虛脫地走了過來,看見外麵跪了一院的官員們,臉色頓時變得紅黑交加,“都還跪著幹什麼?趕緊,去把那個老匹夫從牢裏弄出來,皇上要見他……”
周圍人見狀心中皆是一慌,雖讓官大一級壓死人呢,這一院的都是些小芝麻官,起身的起身,跑腿辦事的也趕緊利索滾了。
半晌,才聽楊易壓低了聲音道:“殺伐決斷,字字誅心,這位主比前麵一位更狠,糊弄不了,各自保重吧。”
眾皆默然,麵麵相覷,頸後又漫上來一層冷汗,瑀宣帝在建鹽城一次斬殺了兩百個人的事情,早已傳揚開了。
被迅速押著拖拉而來的人便是楊青嫣的父親,楊旭,也是楊易的堂兄,上任知州長。自有人上書彈劾遂寧三州隱瞞災情,路有餓死骨,可沒一地黃土,楊旭便被一道聖旨撤官入獄,至今日已有一月時間了。
楊易親自領著楊旭進去,在進門前,他急快的俯身湊近楊旭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後者半死不活的臉顯現出深刻的冷痛。
知州城的曉市,天不亮便有人擺攤。或在碧波船頭,或在臨水街邊。買賣的東西有絲絹,漁米,衣衫鞋襪,各式各樣,不一而足。荊滸說,若是春天來此,曉市上便可見許多賣蠶卵與桑葉之人,知州的蠶花節,在南陵國是極有名氣的。這地方他明明也是第一次來,卻講說的似乎他從小在這長大一般。
走了近一個時辰,臨近主城,隻見前方高厚的城牆堵了去路。水邊有個較大的埠頭旁泊了十數隻烏篷船。水中的城牆中間掏空處有鐵製的柵欄,荊滸又解釋說:“知州城裏城外,水網太密,所以城門多是這樣的水柵,白天開啟,夜晚關閉,以防不虞。”
因著楊青禾身子的問題,三日前他們便棄車就船,搖漿入城,水路平緩,寬不過丈餘。兩岸青石街道,磨磚對縫,無一不是精心考量後修建的。
知州不比京城富庶天下,也比不上建鹽城等繁華都城,然而它確實多了分江南水鄉特有的安寧。這等靜好,如那波蕩的水麵細碎的陽光,朦朧如幻鏡。
他們走的是官道,沿岸入城也是按著尋常的路線,所以,當剝開虛浮的光蓋,就會發現真實的蒼夷,知州曆經三年大旱,近乎三層百姓顆粒無收,被迫遷離,沿路乞討,而大多老弱病殘經受不住這流離奔波,凍死餓死路邊……尤以南下之路,荒山野嶺可尋蹤跡,若究其原因,莫過於官府定時出動兵力肅清官道,他們是被攆到犄角去的。
順水行船曲折幾轉,船夫把船係在一個如意狀的石雕船鼻子上,“到了。”他道。
沿著水岸的粉牆黛瓦一幢幢小樓,悠悠然矗立於水邊。白牆中央是一扇漆黑發亮的木門。門環上的銅綠為這府邸平添一絲古樸靜謐。
若不是匾額上寫著“楊府”二字,不知情的人定以為這是一戶尋常人家。
從外看,楊府不過是尋常院落模樣,但進了裏麵才發現這是一座知州少有的大宅。樓高不過兩層,縱向延伸之勢有曲徑通幽之妙。
叩門三聲,應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叟,見了他們驚大於喜:“你、你們找誰?!”
等楊青禾從荊滸身後露出臉來,那老叟驚愕失聲:“小姐!小姐回來了……”
一行人就這樣入住了楊府,說來蹊蹺,楊家家主楊旭鋃鐺入獄,卻因聖旨一句,罪不及家人,而使得楊家保全完好。
知州內城街道平整,其間巷陌曲折。楊府與知州府衙隔了三條大街,彎彎繞繞看似很遠,若是乘烏篷船走水路來回不過一盞茶功夫,而且沿河順路還很好找。
然而這接下來的四五日,在知州府衙的人,與在楊府的人,從未想過,這半盞茶的路,真的很好走。
荊滸拾掇著柳煜之帶蕭九兒出去逛逛,奈何蕭九兒死賴著楊青禾,半步不離。
街頭一如既往喧囂熱鬧,道路兩旁門庭若市,綢緞莊,茶鋪,當鋪,生意興旺。街上人群你來我往,天南地北客,他鄉是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