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我也來聽一聽。”

夏侯栩恰好回來,外頭日頭烈,他偏一絲汗都沒有,噙著笑徑直走到楊青禾身邊,拉開凳子挨著她坐,並不在意皇帝無論處於何處都要居於尊位的常例。

因為楊瀟春的一番話,楊青禾還在激蕩中,摸著脖子的手還沒放下,夏侯栩幾不可察的沉了沉麵色,不去看她的脖子,低頭去看她的腳,和悅問道:“今日可還疼?”

“嗯,好多了。”斂去僵硬的神色,楊青禾隨口答了,還走了兩步給他看。

夏侯栩頷首,轉頭與楊瀟春寒暄起來,而與楊青禾之前說的話也攪合的楊瀟春心緒不寧,麵色隱晦的與夏侯栩說了沒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楊瀟春走後,楊青禾和夏侯栩默默相對的喝了一盞茶後,正準備起身去上藥,卻聽夏侯栩在她身後不濃不淡說了一句“你見過他了?”

楊青禾腳下一頓,慢慢的回頭,不知為何心底舒了一口氣。

夏侯栩垂眼認真的看著杯盞裏的茶葉,茶水熱氣升起熏得他麵孔模糊,大夏日的他偏愛熱茶,讓人瞧著有些不真切,尤其他還淡淡的笑著,許久後,又道:“你知道我不會殺他,”他抬眼仔細的看著楊青禾的眼,眸色暗紅交替,“活著的他,遠比死了更有價值。”

哪裏是如此簡單的一句,生死價值問題,南陵大軍在甘回城虎視眈眈,來使咄咄逼人,若淳於慎傷了一根毫發都要溯溪永無安寧,昭賢太後的一句‘人在,國在,人傷,國亡’簡直霸道而專橫。揚言傾全國之力,讓溯溪付出代價。

外界並沒有瘋傳瑀宣帝歿了的消息,昭賢太後垂簾聽政,穩住朝臣,第一時間發出聲討溯溪的懿旨,瑀宣帝被困溯溪,這個認知讓南陵舉國上下都轟動了一下,又迅速平定下來,北戎進犯,遙城之戰,遙城百姓未受戰火牽連,瑀宣帝禦駕親征,以身犯險,他們都看在眼裏,口口相傳,百姓多是樸實純善之流,自然對瑀宣帝心生感恩,民之所向,皆是一致對外。

夏侯栩一開始就沒真的要淳於慎的命,而是借他的命來用,以南陵的威脅來助他登位。如今囚禁著淳於慎更是一道護國符,南陵大軍不敢輕舉妄動。

“你現在又活過來了,僅僅是因為見了他真的活著,”手中的青花瓷茶蓋磨著茶身,緩緩的轉了半圈,他抿了抿嘴角,仿佛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青禾,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背脊有些僵,腿腳也硬,沉的她動不了身,“我……”

“你能好起來,也是好事。”夏侯栩忽而微歎一聲,打斷她,聲音一派的低磁,話鋒又是一轉,“楊將軍多次上書要我早日娶你,下月初八是個百無禁忌,諸事皆宜的大好日子。就定了吧。”

轉過身去,忽然間不知如何麵對,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急忙往裏頭奔走,“我……我去上藥了。”

第二日,楊青禾一大早就起來,直接出門往醫閣去,若畫跟著,無人阻攔,夏侯栩沒有禁足她的意思。

駱老太醫時隔半個月看起來滋潤了許多,笑的滿臉褶皺,許是練了好丹藥了,楊青禾如半月前一樣認真鼓搗藥材,她在琢磨一道方子,幾番試煉,一直沒有成功。

又是午時時分,若畫被她打發去備午膳,在駱老太醫打盹的時候,楊青禾擦了擦手放下手裏的活,悄悄出去,從醫閣後門走了沒幾步,就被人撞了。

楊青禾第一個念頭是董卿青,然不等她回頭,對方就抓了她的手,“小姐,快跟我來……”

被她拉著跑,沒一會兒閃身進了旁邊的掩著門的一間房間,楊青禾氣喘,微顯驚愕道:“粉釉?!”

“是我,可算找到你了……小姐,你這段日子是不是被他們關起來?我都快找瘋了……”粉釉一身宮女服,麵色爆紅,被曬的,雙眼卻滿含激動。

楊青禾搖了搖頭,“你怎麼沒有跟著錦鯉,我問過他,他說你自己走了?”兩人已是半年未見,楊青禾略有些覺得陌生,粉釉激動之色微斂,抓著她的手緊了又緊,那一瞬她眼裏是掩不住的痛苦糾結,似乎心裏在做著非常痛苦的掙紮。

楊青禾越看越心沉,世事變化,人心更是多變。

“小姐……我,從來沒想過害你,我也是迫不得已……”粉釉看著她,帶著祈求,“我現在也很痛苦,小姐,我很痛苦……你幫幫我……”

粉釉邊說邊就要往地上跪,楊青禾沒托住,任她抱著她的腿哭訴。粉釉跟著她身邊太久了,她都忘了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的,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變了。難怪之前兩場變故她都在身邊,建鹽城那次,知州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