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市騎馬,驚嚇無數路人,那傳令兵顯然是罔顧傷及無辜,打馬行過,掀翻了不知多少路邊攤,更有婦孺跌倒,夾雜啼哭聲,頓時混亂一片……
楊青禾不知覺的抬手摸了摸臉,蠟黃色的臉,是用了草汁混凝潤水浸泡過的,她連脖頸都細致塗抹了,穿了一身男子的長袍,烏發高束,帶著發冠,細瞧有些像貧農,又有些像落魄少年。
慢慢悠悠的轉身往回走,楊青禾不急著現在出城,城外大道小道,一覽無遺,哪裏有城內好掩藏,她就是跑也沒有那些官兵來回掃蕩快,到時候不被抓才怪。
思緒一轉回到昨夜,因著婚娶俗禮,男女雙方不能見麵,夏侯栩人沒來東宮,卻是遣了數個嬤嬤來,說是婚前教導,又說是送嫁,無非是看緊她。卻不知有句話,物極必反,越壓越反彈。
溯溪皇宮裏除了楊青禾之外,還有個女人是個特別的存在,董卿青,她雖然居於宮外,但這些日子她日日進宮,而且是千奇百怪的方式,夏侯栩防都防不住。對董卿青,他到底是比旁人要多兩分心思,許過除了皇後之位,任其所求,所以她進進出出的也成了尋常。有時候事情就出在太過尋常就容易給人疏忽。
入夜後董卿青到東宮看人,沒人擋得住,出來的時候捂著臉哭,亦沒人敢攔著問,宮裏這段時候都知道,董卿青在太極殿鬧過好幾次,她甚至大大方方的宣揚自己才是皇後。夏侯栩也沒拿她怎麼樣,大家都瞧在眼裏,再說這麼個絕色姿容的女人,早晚不得入主一宮。
楊青禾昨晚就是頂著董卿青的名頭出來的,而現在東宮裏待嫁的女人就是董卿青。這場婚禮會不會照舊,就看夏侯栩自己了。
看似鐵牢一樣,螞蟻都爬不出的東宮,她一直在等董卿青主動來弄她出去,也做著萬全準備。出宮時馬車巡查的時候,楊青禾就躺在矮榻上,擺了個銷魂的姿勢,嚶嚶泣泣的捂著眼,那些個侍衛都麻木了,幾乎十來天董卿青每次進宮去太極殿鬧,鬧完就哭著出宮。
越複雜的事情,就越要尋個簡單的法子,楊青禾在聽聞董卿青近日的動作時,就知道這人打的什麼主意,所以才會在夏侯栩來看她的時候,也不求他,也不說什麼,隻當他是一叢荊棘。看著刺目,碰著紮手,唯有遠離,這種態度讓夏侯栩明白,楊青禾在消極抵抗,她沒有旁的辦法。初始盯得緊,漸漸略略放心,尤其是淳於慎一離開溯溪皇城,夏侯栩就更放心不少。
如此,六月初七晚上,才會有一招偷天換日,無懈可擊。
溯溪皇城城門一關,就是大半個月,夏侯栩也隻能關這麼久,百姓要生活,城內城外的物質要流通,許進不許出改成出入嚴苛盤查。
四個城門口各有一支盤查隊伍,細致到翻箱倒櫃,出入之人苦不堪言,有什麼陰私東西都被暴露了。
這日,西門口來了一支送親隊伍,城內某家富家小姐,嫁於城外某鎮的員外家,盤查的人連新娘蓋頭都掀了查,引來一陣指責,莫說圍觀的人看的頗有微詞,那送親的女方娘家人自然更是不滿,吵吵鬧鬧,其中最鬧的就是媒婆了,哭天喊地的罵了起來,那陣勢弄的盤查的侍衛避之不及的躲開她的唾沫星子,隻揪著隨嫁丫鬟小廝各個細查起來,這一番動作耽誤的許久,主要是嫁妝太多,等他們盤查完了,去了一個時辰。
耽誤了吉時不說,還添晦氣。
等隊伍出了城,那大肚子媒婆由哭轉笑,那肥膩膩的臉僵硬的扭曲。她走幾步就托一下大肚子,也時不時的摸摸臉,一段路也不長,等到了小鎮上,她才扭著怪異的姿勢踱到花轎前,掀開側簾,對裏麵的新娘道了一聲喜,道了一聲謝,取過自己的小包袱就離開了送親隊伍。
又過了三天,小鎮上的一支商隊去甘回城,其中就有個落魄少年姿態清閑的坐在綁了一車貨物的馬車上,駕車的老頭時不時與他說幾句話,路途漫漫,閑得無聊,少年聲音好聽,他聽著覺得像唱曲兒,心情也是無比的好。
樹樹秋聲,山山寒色。
這許多年來,楊青禾從沒像此刻那麼快意,閉著眼,嘴角的笑很淺,卻真實,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雖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但是人生在世難稱意,她所能擁有的快樂太少,每一份都倍覺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