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州衙的休沐日,黃司馬也就不曾出門。黃繼來到書房時,他正捧著一本《史記》看的津津有味。
見兒子進來,科舉出身的黃司馬收了臉上的愜意,正坐了淡淡聲道:“今日文會如何?”。
在外麵脾性甚是不好的黃繼來在黃司馬麵前卻是規規矩矩,斂著氣息溫聲道:“新來的方別駕沒去。張啟玉主持的文會,我與他一同回城的,剛見他帶著文會詩作去了州衙”。
黃司馬聽說新來的方別駕沒去文會,也就沒了多問的興趣。他關注的其實隻是這個新來的州衙二號人物,至於文會本身,見的太多早沒了興趣。不過既然兒子來了,也不能不問問他在文會中的表現。
問到這個,黃繼來竟難得有些扭捏起來,磨蹭了一會兒才爬到黃司馬的書桌上將自己的文會之作給錄了一遍,而後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黃司馬接過來一看,《登峴山》,這題目卻是平平,內容則是一首五言: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江山留勝跡,我輩複登臨。
水落魚梁淺,雲淡夢澤深。
羊公碑尚在,讀罷淚沾巾。
詩剛看完,黃司馬已猛然站起身來,“這詩真是你寫的?”,口中雖問,眼神裏卻是十足十的不相信。
這詩除了“水落魚梁淺,雲淡夢澤深”一聯之外也沒什麼太出奇處嘛,憑什麼我就寫不出?黃繼來心中嘀咕,嘴上卻是不敢這麼說,隻是又不願說這是抄來的,遂就含糊道:“我在文會中交上去的正是這首”。
這話說的講究,既沒否認,也沒承認。隻是那黃司馬是做老了官的,這含糊其辭正是其看家本領,黃繼來這點小手段焉能瞞得住他,“孽子,還不從實道來”。
眼見瞞不過去,黃繼來倒也光棍,將如何抽唐鬆之詩換為己有的事兒盡數說了。
抄詩被自己老爹發現,黃繼來心裏的確有些不好意思。但除此之外他還真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這種心理自然而然就在語氣裏帶了出來,誰知讓他想不到的是話剛說完,一個摑掌批臉就甩了過來,打的他頭暈腦脹。
“孽障,氣死我了”,黃司馬狠狠扇了兒子一耳光之後沒顧得上跟他廢話,先叫進外麵伺候的長隨,著其即刻往州衙找張啟玉,見著人速速請來相見。
那長隨急忙去了,黃司馬這才轉過身來,黑沉著臉怒聲道:“方別駕辦此文會的目的是為今科的鄉貢生拔解。有我在州衙,此事你根本無需擔心,又何必行此蠢事。蠢材,此事瞞得住人?一旦外泄你這孽障必定為士林所笑,身敗名裂”。
黃司馬說完猶自不解氣,罵了一連串的“蠢材”。
“這次文會所作沒有當眾宣示,其他人也都不知他寫了什麼,如何泄露的出去?就是有些風聲,知道的人又怎會為唐鬆那個措大得罪我黃家?再說,就是傳到他耳中又能怎地?最多不過一場口舌官司罷了,他說是他寫的,我還說是我寫的呐,誰能給他作證?張啟玉?”,這事黃繼來已經想過,也早存了強吃的心思,是以說起來極是順溜。
“孽障,你說的簡單。我隻問你,你可還寫得出這樣的詩來?寫不出,一切都是妄言。此次的峴山之會是為幾日後的漢江之遊預選與會之人,介時若那唐鬆也去了,就此起了紛爭,隻需命你二人當場同題賦詩,則真偽立判。豈容得你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