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石破天驚,千古絕唱!(1 / 3)

正因為賭注太大,原本已經熄了當和事老之心的政事堂相公陸元方不得不站起身來,撫須一笑道:“談詩論文,原是風流雅事,何必如此激切?適才蘇鸞台已有言在先,崔澄瀾是代他應校,既如此某便也湊湊熱鬧,唐鬆,你稍後的詞作便算代老夫賦情吧”

詩詞之中代人賦情實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了,譬如那“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代悲白頭翁》表麵看來便是代白發老人賦情。至於詩史詞史上表現思婦閨怨的詩詞,寫的女子之思之怨,但作者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性,這就是更典型的代人賦情了。

因是代人賦情太過正常,是以陸元方這番話說來就毫不突兀。其實他本意也不在於此,隻不過是想做和事老,將唐崔之爭變為蘇味道與他的考校,已降低崔唐間的火藥氣。

目的很好,手段用的也很好,然則此時此刻,當唐鬆與崔湜都已下了如此重注之後,除非七寶床上的武則天親口敕令取消考校,否則任誰來調停都沒作用了。

但是讓唐鬆與崔湜一對一考校本就是聖神皇帝之前親口定下的,她又怎會朝令夕改自食其言?

便沒有前麵那一道敕令,此刻的武則天也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所以,歸根結底,陸元方這個和事老的一番調停之舉竟是全然無用。

陸元方聲名雖然不如狄仁傑響亮,卻實是當世少見的真君子。其賣宅的佳話至今朝野稱頌。事情說的是某次陸元方欲賣一小宅,下人已與買家談妥,那買家因慕陸元方君子之名特要求請見,於是陸元方主動告訴那買家道:“此宅子甚好,但無出水處耳(排水的地方)”

那買家聽到這話,隨即推辭不買。子侄們都覺得陸元方這話說的實在不妥當,他聽了之後卻道:“你們真是太奇怪了,怎麼可以為了錢就騙人”

其人臨終時對家人言道:“吾當壽,吾陰德在人,後代當有興者”,活了一輩子,臨終追思時毫無半點愧悔,坦然至此。實是有唐三百年間最富盛名的真君子之一。

雖然之前沒有見過,但唐鬆對陸元方這樣的真君子卻是發自內心的欽敬。聽他發話,當即躬身拱手,端肅一禮道:“能代陸公賦情,實是小子之大幸,敢不從命?”

至此,唐鬆對崔湜,詞對詩,題為《赤壁》的對決正式開始。

賭約定下之後,崔湜便離了位次,走到凝碧池畔人少之處平定心緒,佳構詩思。然則同樣離了位次的唐鬆卻施施然走到了那九部樂工們之中。

在眾多樂工中找到前些時在右教坊親自選定的人,一並在諸多樂器中看到當日指定的樂器後,唐鬆徹底放下心來,亦緩步到了凝碧池畔。

眾人雖然詫異於唐鬆的舉動,然則這次賭文實在幹係太大,既然聖神皇帝都一臉興致盎然的沒有開口,眾人也便保持著安靜,不打擾兩人詩思。

約莫兩柱香功夫後,精神極度亢奮的崔湜率先回轉,俯身於小幾上筆走龍蛇,片刻之後,擲筆起身朗喝道:“詩成矣”

當此之時,唐鬆也回轉過來伏案疾書。

然則相比於崔湜,他終究還是慢了一些,古人考校詩文,才思敏捷,即所謂的倚馬可待亦是重要一項,單以此點而論,崔湜先拔頭籌。

與會的四世家子弟見狀臉上神情輕鬆了不少,有此頭籌在手,稍後便是唐鬆能寫出與崔湜伯仲之間的詞作,因這一慢也是輸了。

到這個地步,唐鬆與崔湜之間已無平手可言,或者大勝為贏,或者大敗虧輸。

就因崔湜這一快,凝碧池畔文會中的氣氛再緊三分。

唐人賽詩素好旗亭畫壁之法,並不是當眾誦出,而是交由歌伎娓娓唱來,如此更添十分韻味。此刻有九部樂工在此,真是再方便不過了。

崔湜向那九部樂工走去時,卻被秘書監鄭子儀給叫住低低囑咐了幾句。

片刻後,當九部樂伎中走出一個懷抱琵琶年在三旬有餘的宮裙女子時,座中識者下意識的就轉身過去看了看唐鬆。

眼前這形勢對唐鬆真是愈發的不利了。

蓋因這位名喚蘭三娘的歌伎實是宮內教坊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妙音,早有傳聞她即將成為近二十年來第一位登頂供奉的立部伎。

雖然比的是詩詞本身,但既然是要唱出來比較,那唱奏之人的好壞必然對詩詞的好壞有著很大影響。

崔湜一舉點中蘭三娘,看那唐鬆行事間透露出的脾性必然不甘於步崔湜之後塵,如此以來,他未免又落後一局。

單從眼前來看,這次的巔峰對決實是崔湜占盡了先手。

蘭三娘懷抱琵琶,身後且跟了一個手執牙板的歌伎。

兩人上前向武則天及在座眾人一禮之後,便在鴉雀無聲的凝碧池畔輕叩牙板,撥動琵琶,隨即便有曼妙歌聲婉揚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