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給紅棉打點滴了。紅棉的手圓鼓鼓的,護士打她的血管都困難。護士要她捏個拳頭,她水嫩的小拳頭真看不出青色的筋脈在哪裏。
護士笑著說:“小妹妹,你皮膚太嫩了,像新生的皮膚一樣。”
紅棉不敢看護士在幹什麼。臉繃得緊緊的,皺頭緊皺,哭喪著臉說:“護士,你輕一點,我有點暈針。”
“這麼大一個人還暈針,沒關係,像小螞蟻吃一口。”護士說著,手持銀針往手背的血管疾速地一紮,膠管裏沒有回血。護士擠了半天管子,還是沒有用,顯然沒紮得位。護士又抽了抽針,還是無濟於事,痛得紅棉眼淚直淌。
常彬發脾氣了:“你是實行的吧。大人的血管紮不上,孩子的血管哪怎麼辦?”
那護士很委曲:“你看呀,她的血管就是看不清啊,看不清跟孩子,沒有區別啊。”
“換有經驗的吧。經驗還不到火候。”常彬其實是個很不講理的人,說話很衝。護士很生氣,就拔了針,用藥棉給她按住,不紮了。可是,又怕止痛針過去,紅棉疼得更厲害。
“喂,來個有經驗的護士!”常彬衝著工作室大叫大嚷,最後還是把護士長叫過來了。
護士長真的有一手。她用手指頭沾著酒精,輕輕抹了抹,出現了一道水痕,手持銀針平貼著肌膚,疾如試火,一針紮上去,管子裏出現了回血,針紮到位了。
常彬還想說什麼,紅棉喝住了她:“那麼多廢話幹什麼?你讓她緊張,你也有責任。”
常彬語塞了:我讓她緊張?她犯得著緊張嗎?
他沒有說出口,因為護士給她用膠帶綁好了管子,常彬掛好藥瓶,看著藥水靜靜地往血管中滴。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直到護士忙完了,推著醫療車走了。
紅棉躺在床上,一言不發,心想:不過,說了你一句,給護士點尊嚴;你太大男子主義,一個護士小姑娘,你那麼說她,要是這樣說我,我肯定難過死了。再說,經驗又不是說有就有的,是一天一天積累起來的。這麼淺顯的道理也不懂,還說自己有人文主義思想。我看吹的吧。
常彬看著她臉色開始變得紅潤起來,想必消炎藥起作用了。紅棉也不看他,眼光安祥地盯著牆上,粉刷雪白的牆壁上初開起來粉白一片,乍一細看,卻有熏黃的一圈一圈粼粼波紋,畫得那麼精美,像砍下的樹紋。
常彬想打破這種寧靜:“紅棉,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你晚上要住在這裏,我給你買點日常用品吧。”
“隨便你。”紅棉沒有再固執,反正你都死皮賴臉,萬把塊的住院費都付了,也在乎這點小錢。
“中餐吃什麼?”
“也隨便你。”
“藥水沒了,你要叫她們換。聲音叫大點,她們是為我們服務的,我可能要一點時間回來。”
“我又不是小孩。沒有你,我也行。”
“現在不是有我,情況會好很多的。”常彬嘻皮笑臉,紅棉卻惡心男人不正經,看著都肉麻。這樣的男人隻會討廠妹像蒼蠅一般圍著轉。
“你除了會拿錢砸人,你還會什麼?”紅棉冷冷地笑。
“這是因為我以前沒談過戀愛,還不懂得怎麼哄你開心?”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稱師傅了唄。原來,跟我試驗來了。”紅棉說話一點不留情麵。
“出水才見兩腿泥。我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常彬又是冷幽默。
可他哪裏知道,紅棉不喜歡油頭粉麵的人,說話油腔滑調,沒半點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