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1 / 2)

工會幾個委員今天全都在廠裏,也都不忙,夏天雨召集的會議準時開始了。

前些年,特別是工資一直沒有漲過的文革中以及後來的幾年,工會每個季度討論發放的“困難補助金”,對於一些確實困難的職工很重要。那會兒補助金的金額很少,分到多的也就十幾二十元,少的可能隻有幾塊錢。但那時候物價低,這不多的一點錢,往往真能幫助困難者渡過難關。

改革開放以來,工資已經調整了好幾次,廠子盡管不景氣,真像以前那麼困難的職工卻還是很少了。廠工會討論發放補助金,也就是挑一些相對困難些的職工,或者家中臨時遇到事情的人,每個季度就在這些人裏輪流分攤一下。一般情況下,這個季度拿過錢的,下個季度就不再考慮了,工人們也不再像從前一樣當真,很少會有為此大吵大鬧的人。

會議開始以後,工會生活委員丁國興拿出一份名單,說了一下這次準備補助的幾個職工的情況。大家聽了以後沒有什麼大的意見,隻是根據大家的意思,對幾個人的金額做了一些小的調整。夏天雨最後問了一句:“大家還有什麼意見沒有?要是沒意見,下午就把錢發給這些人了。”

大家都沒表示什麼,隻是宣傳委員翟龍富猶豫了一下,輕輕說了一句:“工人中有人提出,劉根根上兩個季度都拿過補助,這次再給他,有些人有點看法。”

夏天雨沒出聲,看了看大家,等著聽聽他們怎麼說。這時候,李聰先開口了:“是啊,上次發了補助以後,我也聽到了一些怪話。他家裏的情況我知道一些,雖然他老婆出了工傷,現在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他老婆廠裏也已經按照工傷處理,我看這次就不要再給他補助了,要不然幾個難弄的刺頭又要擺不平了。”

李聰是廠長夫人,又是和劉根根一起從黑龍江軍墾農場返城的知青。現在她這麼一說,別人倒還不大好發表意見,因此一下子冷了場,誰都不說話。

夏天雨見大家都不吭聲,開口說道:“劉根根的情況我知道,他老婆單位按照工傷處理,也確實給他們解決了一部分困難。但是他家裏本就比較困難些,有些錢可以報銷,他老婆需要的營養之類,隻能由他們自己解決。現在我們廠裏比他們困難的職工沒幾個,這次再給他一些補助,是我和老丁、老郭商量過的。我看就這麼定了吧。”

李聰這人並不是那種腦子很好使的人,但是仗著老公是廠長,平時有些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她不論是不是該她管的事情,都喜歡摻和一下,喜歡讓別人都聽她的。她對劉根根拿不拿補助,本來並沒一定要反對的意思,說過也就算了。現在夏天雨卻無意中說到這件事是他們三個人商量過的,而她事先卻一點都不知道,不覺來了氣。

她大聲說道:“這件事情我看還是應該慎重一點。困難補助是給全廠所有困難職工的,要是劉根根一個人連拿三次,這工作肯定不好做,說不定會有人鬧的。劉根根的情況應該是我比別人了解得多些,我的意見是這次他就算了,免得多出些事來,我們陷入被動。”

夏天雨平時少有發火的時候,即使有時候很委屈,也常常隱忍不發,所以有人覺得他性格軟弱。實際上他骨子裏有很剛硬的一麵,一旦認準了的事情,或者說是他認為正確的事情,無論什麼都很難讓他改變。劉根根的妻子在她單位出了工傷以後,他作為工會主席,去過幾次他妻子的單位,和對方協商善後事宜。協商工作基本完成以後,他又去過劉根根的家,對他家的情況知道得很清楚。他聽李聰一說,就有點惱火,也有些明白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一直以來對王為民都有看法。在王為民他們剛進廠的時候,曾經和他有過一段交往密切的日子,但他很快就和他們疏遠了——他覺得王為民和幾個與其關係密切者,與自己格格不入,完全不是同一類人。再加上現在王為民提出的“改革”方案,而且奔走鼓吹不遺餘力,稍有點頭腦的人都能看出後麵可能掩藏了一些什麼東西。這些日子他在廠裏和家裏都遇到了許多不順心的事,性子自然也就沒平日那麼好了,所以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入耳。他和李聰言語上起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