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為民這幾天陷入了恐慌，原以為廠子和“廣發”公司簽了合同，要不了多久，這件事情就可以完成，他就可以帶著撈到的錢，到“廣發”公司裏弄個安逸的位置，享受作為公司股東的樂趣了。
誰知道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工人們開始發難，而他首當其衝。開始的時候他恨工人們不識時務，但隨著事情一步步發酵擴大，他開始恨起張廣才來。他恨這個張廣才太著急，工人們還有一大批沒有簽約，就急著想將這些工人當成包袱甩了，結果弄到這般田地。
張廣才的這種做法，主意還是王為民給他出的。當時局裏有點傾向於夏天雨的那個合資方案，張廣才的方案顯得岌岌可危，是他給張廣才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他要張廣才在方案中承諾，“廣發”公司除了收購“春風”廠之外，對廠裏裁撤下來的工人都提供相應的工作崗位，讓他們到“廣發”公司下屬的幾個實體就業。
張廣才咋一聽他的這個主意，還罵了他，認為那樣無疑是讓他再損失一大筆錢。王為民給他解釋：合同上一般不會寫明這些工人的具體崗位，也可以不寫明他們的具體待遇，最主要的是不寫明工作的年限；但可以不引人矚目的寫上一筆，進了“廣發公司的員工，享受公司老員工同等的權利和義務”——今後要做文章，就在這“義務”兩字上下手。
他對張廣才說：上麵有周孔陽把著關，合同上什麼地方寫得詳細，什麼地方寫得含糊，什麼地方又留下今後可鑽的空子，應該都可以辦到。隻要這合同一簽，到時候張廣才就可以這些工人“違反公司規定”作為借口，在合適的時候將這些工人陸續解雇。到了那時候，合同已經執行完畢，進了“廣發”公司的工人，也就成了任其宰殺的羔羊，無論是局裏還是市裏，都對此無話可說。這麼做，就可以保證周孔陽在局裏有話可說，讓市裏選擇“廣發”的收購方案作為最終方案，而張廣才隻是暫時付出一點代價，和整個收益相比算不了什麼。
他出的這個主意果然有效，再加上剛好程建升出了車禍，這就讓“廣發”收購案順利通過。本來隻要再過上一個月，頂多也就兩個月，廠裏的工人全都有了去向，這件事也就大功告成。哪知道這個張廣才雖然生意做得順風順水，有些方麵卻是個蠢豬。廠裏還有一半的工人沒有簽下協議，他就將已經到了他公司的工人安排成了“雜工”、“小工”，結果造成了現在這種被動局麵。
他曾經就此事質問過張廣才，張廣才回答說，他這樣做是要讓那些還沒有簽協議的工人，不要再選擇到他的公司就業，要讓他們知難而退。他還理直氣壯地說，這麼做他一點都沒有違反合同，至於怎麼收拾殘局，那就是王為民他們的事情了——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們既然得到了“廣發”公司的好處，就要替公司消解困難。
王為民生氣歸生氣，卻又不得不替張廣才擦屁股。這些天工人鬧事，趙安國又沒有離廠，在暗中繼續調查著什麼。王為民越來越害怕，他明白工人們現在已經看清了“廣發”公司的嘴臉，自然也對他不會有好感。以前他還可以端著廠長的架子，壓這些工人聽話，現在廠都散了，他的話也就沒有了分量。他也知道廠裏有不少人恨他，嫉妒他，以前不敢怎麼樣，現在不同了，他們一定會毫無顧忌地，把掌握的有關他的事情都向趙安國這些人和盤托出。
他在掌握著實權的時候，從來沒把這些工人和對手放在眼裏，做事情有點肆無忌憚，廠裏有些人的手裏，一定會有對他不利的證據。他現在後悔以前做事太不留餘地，但是已經晚了。現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擺平這件事，隻要廠裏的員工一散去，也就沒人能把他怎麼樣了。
可是王為民知道，現在要擺平這件事談何容易。他沒辦法讓工人們平息下來，張廣才又不願意讓步，周孔陽也束手無策，退縮到了後麵，於是他隻好整天陪著笑臉，近乎央求地要想安撫住工人。在想方設法安撫工人的同時，他也整天提著心吊著膽，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