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般的蹄音隆隆不絕,長蛇般的烏丸騎兵大軍一路蜿蜒而來。雖是連夜行軍,途中僅僅經過了兩個時辰的短暫休整,但是胡族人強壯的體魄卻令他們仍然保持了良好的狀態,看不出任何的疲倦之象。
前方的道路上,突然現出兩騎身影,穩如泰山般攔住大軍前行之路,竟令潮水般行進的大軍漸漸止住了奔勢。
“好大膽子!”當先幾名烏丸騎兵先是愕然,繼而大怒,正要衝殺過去。
“住手!不得無禮!”一名烏丸帥定睛瞧去,突然間瞳孔收縮,肅然道:“快去請兩位大人前來!”
“豪帥!瞧他們裝束,不過是兩個男女漢人!”一名屬下疑惑道:“正好殺了那個男人,再擄了那個女子!”
“放肆!”烏丸帥猛然間反手一掌,將那屬下扇得倒撞下馬:“你自己活膩了!休要拖累本帥與兩位大人!”
他不顧駭然以對的一眾屬下,打出前軍止步的手勢,同時策馬迎上前去,向著那漢人打扮的女子恭敬一禮,用烏丸語道:“遼西部烏丸大人丘力居從子蹋頓,向大姐請安問好!”
他此言一出,整支烏丸前軍突然騷動起來,能夠令驍勇善戰的蹋頓如此禮待並稱之為大姐的人,隻有一個……那是令四部大人都不敢怠慢的傳奇人物。
那名之前還揚言要殺男擄女的烏丸騎兵更是驚得呆了,一手捂著紅腫的麵龐,眼中盡是懼色。
“蹋頓?數年不見,你已長大成人,幾乎認不出來!”那女子淡然一笑:“你父親人在何處?本將正要尋他!”
蹋頓見那女子以漢語相詢,便亦以漢話相回:“大姐請稍待,我已令人去請父親與難樓大人,相信很快便會趕至!”
他目光落在另一名漢人男子身上,見那人年紀輕輕,卻是一臉從容恬淡,眼神更是銳利如刀,幾乎生出被他看通看透的可怕感覺,不由猛吃一驚,脫口道:“不敢請教這位將軍是?”
“你便是蹋頓嗎?果然是烏丸人中的英雄豪傑!”那年輕漢人微笑點頭:“本人南鷹!”
“什麼?鷹揚中郎將!”蹋頓這一驚更是非同可,他雖知馬雲蘿早已加入渤海軍,更即將與名震下的鷹揚中郎將共結連理,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位有如戰神一般的大人物竟會如此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叫錯了……一月之前,南將軍已被子擢為大將軍!”馬雲蘿冷冷道:“你為何如此驚訝?你們大舉來犯,不就是為了對付我和大將軍嗎?”
“什麼?這,這從何起!”蹋頓聽得心驚肉跳,更是心底一片茫然,不由駭然道:“大姐,您定有誤會!我們怎敢冒犯您和大將軍!”
“那麼你們兩部傾巢而出,所為何來?”馬雲蘿終於展現出凶悍霸道的強硬作風,她戟指厲聲道:“仗著袁紹給你們撐腰,就敢不把本將放在眼裏了……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
“袁紹?”蹋頓身軀一僵,終於把握住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冷汗涔涔滲出:“大姐息怒,我與父親確實不知用兵的目標竟然會是您和大將軍!”
“哦?那袁紹是怎麼的?”南鷹輕輕按下馬雲蘿的手腕,饒有興致的問道:“從他口中,請你們發兵前來的目的是什麼?”
“他,他……”蹋頓被南鷹懾人的目光一視,幾乎無言以對,突然一眼瞥見兩騎匆匆而來,立時如蒙大赦,苦笑道:“大將軍,畢竟尊卑有別,您的問題還是請我父與難樓大人解釋吧!”
“南鷹!”丘力居與難樓匆匆趕來,卻均一眼看清了來人麵目,不由同時雄軀劇震。
“你竟然還敢主動尋來!”難樓震動之後,立即勃然狂怒:“我尚未與你清算殺子之仇!今日,正好一並了解!”
“難樓你給我住口!”馬雲蘿玉容鐵青道:“當年你在雲霧山兵敗被俘,若不是本將幫你苦苦相求,加上南將軍宅心仁厚,不僅你墳頭之草都要有一人高了,連同上萬烏丸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怎敢在此恩將仇報?你還有何麵目自稱烏丸人中的好漢!”
“雲蘿你還少了一點!”南鷹聳了聳肩,慢條斯理道:“你還求我歸還了他們五千匹戰馬!”
難樓如同被人劈麵打了一拳,麵色發紫的僵在當地,半晌無語,終於艱難的澀聲道:“沒錯!我們烏丸人恩怨分明,南鷹不僅放了我一條生路,還放過了我部下一萬兒郎!而我兒子那葉提拉亦是死於戰事,無話可……”
他突然揚聲道:“南鷹聽著,今日你我二人恩怨兩清,至於日後是你死我活,還是兄弟相交,自有神靈安排!”
“好!”馬雲蘿瞬間玉容解凍,微笑道:“這才是我認識的難樓!仍算你是一條漢子!”
“不用等到神靈安排!”南鷹策馬趨前,平靜的目光落在丘力居與難樓麵上:“今日,我們就可以決定未來是敵是友!”
“今日?”難樓尚且沒有反應過來,丘力居卻是聽得臉色大變,他情不自禁的勒馬退了兩步,警惕的目光迅速掃過四周:“風聞南將軍已經榮升漢朝大將軍,今日難道是來興兵討伐的?”
“你反了!”南鷹啞然失笑道:“本將今日鬥膽攔住兩位烏丸大人的大駕,就是想來問上一問……袁紹究竟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竟能驅使兩位長途跋涉的趕來討伐本將?”
“什麼!”兩位烏丸大人同時驚呼:“袁紹?討伐大將軍!”
南鷹看得分明,兩人確是毫無作偽的內心震惶,想來應是受了袁紹的蒙蔽無疑。
“大將軍,我們上當了!”丘力居麵色慘白道:“怪不得袁紹來使語焉不詳,隻有一支大漢叛軍遊弋於西涼境內,可能會對匈奴、烏丸等部族不利,匈奴人已經出兵攻打,他許以糧草二十萬石,請我們亦出兵參與……我們當真不知會是針對大將軍的!”
難樓卻是大怒道:“袁紹這個混蛋分明是要借刀殺人!他明知我們與大將軍有舊怨,這才使出這招毒計!如若我們當真攻擊大將軍,渤海軍與西涼軍豈能放過我們?”
兩人相視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心中再無半分猶豫,一起施禮,由丘力居開口道:“大將軍,為免誤會,我們立即退軍!請大將軍休要記恨!”
難樓亦是苦笑道:“請大將軍明白,你我當年的恩怨早成往事!事實上,大將軍的實力今非昔比,又是子公認的皇叔,隱隱然已成執掌下牛耳之人,而我們烏丸四部屢逢挫敗,連自身生存都已日漸艱難,早就絕了與您為敵的心思……更何況,您與大姐的事情下皆知,我們即使是感念大姐昔日恩德,也不會主動與您交兵的!”
丘力居連連點頭,同時打出手勢,示意蹋頓安排退軍事宜。
“你們也算是消息靈通之人,怎會被袁紹所欺?”馬雲蘿見兩人言辭懇切,又如此上道,不由心情大好,好奇道:“我與大將軍受宋建襲擊之事早已轟傳下,難道你們毫無所知?”
“此事我們倒是知曉!”丘力居坦然道:“然而外界眾紛紜,有人大將軍兵敗下落不明,有人大將軍脫困後已經調集兵馬圍剿枹罕,我們實在無從證實……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大將軍與大姐竟會不往南退,而是一路北上,這才一時不察,中了袁紹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