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寶姝呆呆的望著水中倒影的女人,蒼白枯槁,身形纖瘦,目光呆滯,不禁放聲大哭。這是她三年裏第一次流淚。無論是受到丈夫的不屑、田妙妙的羞辱還是下人的折磨,再痛再苦,她都沒有落淚,她的眼淚早該在三年前就已經流盡了!
她不怪他對自己的漠然置之。
代替阿姐嫁入趙王府時她便已經想到,她不過是雲家庶出的女兒,漠然便漠然吧。若非事出緊急,自己一個區區將軍府庶出的女兒又怎麼可能嫁入王府呢?
她不怪娘家對自己的不聞不問。
害死田妙妙腹中天家血脈“證據”確鑿,娘家又能為她做什麼?
她甚至不怪田妙妙過河拆橋、恩將仇報。
虎毒尚且不食子,自己竟然親手將這樣心如蛇蠍的人將帶進王府,怪隻怪自己識人不清,真是報應。縱有委屈,三年前也哭盡了。
六郎!
我嫁你六年,恪守婦德,操持用度。太子猜忌,我費盡心思討好皇後。朝中不睦,我求父親兄弟為你美言。夙興夜寐,不分晝夜。是我雲家對不起你,本該嫡姐才有資格當這個趙王妃,迎娶之日阿姐逃婚,沒有辦法,才由我這個庶出的女兒頂上。你不願進我的房,我不怨你,我為你娶妾留後。家中姐妹不知我的處境,都譏笑我……
我所做的一切,還不足以彌補嗎?
我所做的一切,你還不明白我是怎樣的人嗎?
旁人皆可不信我,六郎你怎能不信我?
六郎,自我嫁你之日便開始等你。
我等了你三年,你始終不肯進我房門。
我又等你三年,你始終不肯信我。
如今紅顏熬成枯骨,我還有什麼麵目苟活?
雲寶姝忽然笑出聲來,“六郎,願有來世,你為婦來我為男!”
她第一次覺得王府的夜晚如此寒冷,她生活了十九年的長安的風如此刺骨。
她笑完卻又靜靜的望著水中的倒影,勾起一抹恬靜的笑,呆滯的眼中也有了許多神采。
噗通——
漆黑的井裏蕩開一圈漣漪,又回歸寂靜。
趙王府的月色淒清,似乎與三年前一模一樣,那樣冰冷無情——
她指天為誓,絕沒有害過任何人,回應她的卻是她的六郎的鄙夷和憤怒:“毒婦,證據確鑿還要狡辯?”
田妙妙哭的撕心裂肺,那張嬌美的臉上梨花帶雨,一雙杏眼泛紅,望向她的眼神仿佛不敢置信。
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綠絛,掙紮著要為她辯護,卻顫抖的說不出話來。就算能說出話來,這裏又哪裏是她一個丫鬟說話的地方?
“我沒有,我沒有做過!”
她如果是那等容不下庶子的人,又怎麼會為他納妾?她既然納了田妙妙,又何必對她肚子裏的孩子趕盡殺絕?豈不是多此一舉的事情?
她的親生父親重重的給了她一耳光,“不必再多說了,是我沒有教好女兒。趙王打算如何處置?”
“念在三年夫妻情分,她還做我的王妃,以後就安心在小佛堂思過吧。”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
那月色絲毫沒有變化,六年前——
趙王大喜,王府張燈結彩,王府門前車水馬龍。她被兄長背上喜轎,那本是為她嫡姐準備的十裏紅妝。
金樽映月,他雖不願在她房中久留,卻也與她對坐花燭下共飲合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