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水的江湖 第二章人在1864(1 / 3)

“盧森先生,你的簡曆我們看過了,哦,你做過6年的中學曆史教師,在國家級學術刊物上發表過論文,謝謝你對我司的信任,可是一時還沒有合適的職位,以後如果有合作的機會我們會及時的和你取得聯係的,你看這樣好吧?“

RG集團人力資源中心寬大的會議室裏,早上**點鍾的陽光映照在一個有著寬大額頭男人的臉上,這人30多歲,西裝領帶,正襟危坐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處,聽著人事經理小姐機械而又直接的委婉拒絕,一時,臉上油光可鑒,他覺得,汗水不是在流淌,而是沁出的感覺。

盧森明白,一周之內,這是自己第三次被拒聘了。

北方的七月,就是個酷熱,走在省城繁華的重慶路上,盧森恍惚莫名,絲毫沒有累的意思,就覺得腳踩著棉花堆似的感覺。

濕漉漉的手脫下西服上衣,扯開箍的緊緊的領帶,這才深深的喘出一口長氣。

這華麗無盡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欲橫流。說它如水,自己卻又不是其中任何一條魚兒,遊移在城市裏,可以觸摸它的肌膚,感知它的質地,可是,沒有絲毫的踏實,沒有自己的把握,到處都是別人華麗而強勢的堆砌,如同夢裏的星河,千回百轉,盡是玄幻的鏡像。

一切,無從把握。

哪裏有江湖的半點韻味

幾聲斷喝,打斷了盧森混亂的思緒,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衣領被揪住,手也被幾個人抓住,有穿西裝戴墨鏡的,更有幾個穿保安服的,一路推搡,盧森被揉搓到了牆角。

擦了下淌到眼角鹹澀的汗水,隻見眼前十幾米遠處,俱是紅地毯鋪地,貌似一個大的娛樂城開業典禮正要開始,台階上,站滿了衣冠楚楚,躊躇滿誌的大小官員,專家老總。啊,原來是自己剛才急火攻心,胡思亂想間,闖了人家的和諧大典,被便衣保安等拿下並當即嗬斥出場了。

又是一陣無名的燥熱,渾身被汗水抑或是羞辱浸透。

可是,哪裏是自己的立足之地呢?

城市自有它冰冷的規則以及無形中潛在的階級性。

腳下的大理石地麵灼得盧森心躁,停在公交站牌下的小攤旁,瑟瑟索索的摸遍褲兜,買了一瓶礦泉水,整瓶水,卻凍做一塊兒冰似的,手擰著瓶蓋兒,片刻之間,手掌汗濕打滑,竟然就擰不開這瓶蓋兒?!

本來就憤懣而近乎蒼白的頭腦中燃起了對被更直接的肢體語言羞辱的憤怒,繼之而起,樂隊陡然響起的聲音更是近乎推波助瀾,銅管樂的伸縮音兒裏,盧森感覺自己在發抖。

強迫自己的目光與腳步,暫避開囂張的小號,肆意的地毯紅,一口氣移動了50米,呆呆的四下打量。

一側商場櫥窗銅光金碧,鏡子一樣,盧森駐足望去,隻見鏡中之人,一綹頭發耷拉在眼角,麵紅耳赤,目色倉惶,右手捏著西服上衣,濕透了的白襯衫幾乎就是粘在身上,領帶頑強的還吊在脖子上,猶自斜背著如推銷員專用的黑色皮兜,哎!一聲長歎,不忍再看,盧森轉過身來。

轉過身來的盧森眼神一怔,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站著一人,花白參半的頭發糾結成一團,麵色黧黑,眼睛像睜不開一樣,也辯不出多大年紀,身上著一件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大褂,肩頭背著個編織袋兒,一手捏著口袋嘴兒,一手向盧森伸出,是個女乞婆。

盧森下意識的摸了下口袋,可是,他馬上苦笑著像乞婆兩手攤開,倒黴的他真是身無分文了。

這時,乞婆嗬嗬笑出聲來,手更直接向盧森比劃著,“哦,你是要水?”盧森明白了。

盧森這人,平素就是以底層自居,今天奔波困厄,又被勢力安保人員欺辱撕擄,已經大有心得,所以見乞婆要水,就信手遞過去這瓶完整的礦泉水。

那乞婆隻一手接過水瓶,順勢用手肘貼身夾住,捏住瓶蓋,就一掰,一股冰涼涼的水箭,潑刺著濺射了盧森一臉,激的盧森一抖,上衣失手落在地上,一陣清涼,卻漫湧全身。

乞婆仰麵喝水,正是飛流直下,之後,熟練的把瓶子向肩上的編織袋子裏一塞,看的盧森目瞪口呆。

“大姐頭,你喝了水,也不給兄弟留一口啊?”盧森半開著玩笑說。乞婆聽他這麼說,倒是沒什麼反映,佝僂的身形,轉身向前走了,盧森嘴角一絲苦笑,頭腦卻清醒了許多,正要收回目光,視野裏,前麵的乞婆正在用手向他比劃著什麼,定睛看時,是手指一個門洞兒,心中不由一動,盧森向前走去。

進到那個當口,乞婆卻人影不見。

仰麵看去,青灰色的門楣上,5個大字,“護國般若寺”。

一腳邁進寺門,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景象,青磚碧瓦,沒有一絲張揚的色彩,行走在這個所在,任你再怎麼無禁忌的人,也難於做作,因為,肉眼未曾見時空移動,世界卻油然變易。

對於這裏,盧森卻是常客。

這般若寺呢,始建於1922年,當時天台宗倓虛大師駐此講授《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法雨繽紛,大眾歡喜,就取“般若”二字為寺名。現在的般若寺,居舊如舊,一直沒有大興土木,僧人居士各個持戒律嚴謹,佛寺地處市中心,又是省佛協的所在地,寺裏卻一直沒有變為旅遊景點,也一直不收門票,古道儼然。得空兒的時候,盧森經常來這裏盤桓。

在前殿,盧森徑直趨步來到西側矗立的觀世音菩薩像前,但隻見,菩薩像前空無一人,卻有高香點燃,嫋嫋向上,不絕如縷。觀世音菩薩慈眉善目,柳枝淨瓶,衣帶當風,歡喜和悅的俯瞰著盧森,盧森不覺得立即雙手合十,閉目默默的祝禱,千言萬語,一時湧上心頭。

正靜逸之時,“當,當,當!”三聲果決清澈的木魚兒聲響過,梵唄音聲陡然響起,中間有僧人那悲天憫人的歌唱。

刹那之間,盧森百感交集。種種心緒,都上心頭,想起了自己在兩個月前,一個陰雨天,來到寺裏,在大殿的一側牆磚上寫下的一首詩,於是,輕移腳步,尋尋覓覓,再看時,字跡剝落,也能一一可辨。

盧森輕聲念道:

“此土由來諒人非,過眼驚塵徹底歸,猶向柯山覓道路,似乎青鳥出幄帷。梵唄橫開新世界,燭火枉憶舊風雷,怒馬紅巾依夢遠,青枝翻作柳笛吹。”

幾句讀罷,尚在咀嚼之間,突然覺得臉上濕漉漉的,哦,細細的雨絲不曉得什麼時候悄悄的滑落在身上院中了。

盧森直起腰,穿過偏門兒,向後殿走去,這裏有聽經的所在。到了門前,卻是鐵將軍把門,再看這天,已經黑沉沉一片,豆大的雨點打的地上灰塵“噗噗”作響,情急之下,他幾步攢到一個台階,人,站在屋簷之下,雨,就肆無忌憚的傾瀉而下了。

片刻,盧森回過神來,見自己正靠在朱紅色的門旁,心裏一動,試著輕輕一推,門無聲的開了。

細細打量,原來自己進的是藏經樓。這樓分三層,樓下堆置著些桌椅香爐一類物品,二樓和三樓應該就是經書的存儲地了。仿佛鬼使神差一樣,盧森順著一股幽靜淡雅的檀香味道就向二樓尋去,腳踏在木樓梯上,幾乎沒有半點聲響,到了二樓,迎麵卻是門上一把明晃晃的大銅鎖赫然入目。透過窗欞,一排排書架穩重的立在室內。

既來之,則安之,盧森又向三樓上去。

再看這三樓,明顯的不常有人來,一看這門,也是虛掩著,輕輕推開,進入室內,光線明顯的不好,定睛細看,離門2米遠的地方有一張桌子,一個和尚正把頭伏在桌子上瞌睡,盧森進前觀瞧,笑了,認識,是正行和尚,桌子上是一本華嚴經。

在這寺裏,與盧森相交默契的有3個人,方丈智空大師,正果和尚,再就是這個正行和尚。正果和尚在俗的時候曾經做過部隊的營長,而這臥在桌案上睡覺的正行和尚在俗則是商界的一個“總”。

這正果與正行二位本來是齋堂正副堂頭,可是,二人功課之餘,尤其喜歡禪坐,而這般若寺是淨土宗的一脈,絕大多數的僧人不著此道,而二人也不氣餒,越發精進,所謂“有禪有淨土,猶如戴角虎!”其中滋味,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一個月前,二人就向智空方丈提出不在齋堂,以利坐禪方便,經方丈同意,到了藏經樓,管理修繕佛經中的古籍善本,後殿的四防安全。

這些變化,盧森卻不知道。因為不要說盧森,就是一些老居士,也不準擅自進入藏經樓,況且,盧森這段也有些日子沒來寺裏了。

正在思想間,睡著的正行和尚哼了一聲,慢慢的抬起頭來,

“正行師傅一向可好!“盧森笑著問訊。

“啊!”睡的懵懂的正行和尚嚇了一跳,一下子清醒了,

“阿彌陀佛!你怎麼到了這裏?”正行和尚脫口問道。

“紅塵苦啊,就進寺裏尋清涼,哪知道又遇到雨驟風狂,避雨,無意進了正行師傅的地界兒,嗬嗬,見諒唄?”盧森半是調侃的回答道。

正在這時,一陣風起,卷的雨點向窗欞撲來,擊打的窗欞陣陣作響,雨,越下越大了。

正行起身,一溜小跑,樓下關好門窗,再回到三樓時,手裏卻拿著一件海青,一條毛巾,遞給盧森,“擦擦頭臉,把濕衣服換了吧。”

整肅頭麵一新,盧森不由得精神一震。

正行和尚躡足來在書架前,合掌當胸,啟口輕誦佛號,之後,從邊上把一床薄薄的被子一直蓋至在正果和尚的胸前。回頭示意盧森退後莫言。

回到桌案後的盧森,幾乎眼睛眨都沒眨,聽正行和尚把這一切緣由一一道來。

原來,正果與正行二人習坐禪法門也有些日子了,不覺之中,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也不求自來,這在修行當中被稱作出神通階段,佛法告誡其弟子們不要一味的追求這個地步。可是二人心氣又盛,膽子也大,出了齋堂,更是時間上就有了極大的保障,互相切磋交流,交相印證,越覺得精進的很。而從去年3月,正果和尚從一位來寺掛單的青海和尚的手裏,得了一本藏密的寶典,二人日日修煉,效果卻是日日不同,直到前一周,正果和尚就要驗測此法的上限,兩人一商量,正果出神而走,正行留下看護色身,約定本月十五,月滿之時,神歸故舊。

“這書的名字叫什麼呢?”盧森不覺問道。正行想了一下,示意盧森展開左手手掌,然後,在上麵一筆一劃寫下4個字,盧森隨著比劃,念出口來,“黑密四步”!

“那麼師兄。。。。。。”還沒等盧森問出口,正行就伸出手掌,不讓盧森繼續說出來,

“你聽我說,這書,乃是現如今青海玉樹一帶的活佛拉格愣措流轉,本來是口口相傳,可是,與我二人有緣,才到了東北。書中所講藏密黑教中的無上瑜伽的四段修行大法,”正行剛說到這裏,盧森就忍不住問;“是哪四段呢?”

“第一段是攤屍法,第二段是神出法,第三段是竟入法,第四段是禦為法。”正行不慌不忙,一字一句,慢慢說出。接著,不待盧森發問,正行就應門道破,“盧兄是靈氣含蘊之人,你不用說出你的心事,你能風雨入寺來,直進藏經堂,絕定與此書有緣,你的想法且穩放在心懷,你先看看這物事,然後,咱們再做道理。”

說話之間,正行從懷裏掏出一個藍布包兒,四角打摞開,一本黑漆皮麵兒的書就遞在了盧森的手裏,盧森就是一陣眩暈,頭重腳輕,幾乎立腳不住,隻能自嘲道:“氣場這麼強啊!”

正行和尚一旁嗬嗬暗笑,“看來,都是家中舊時主,如今始見老娘親啊!”

“這樣吧,盧兄你先看著,外麵風雨不歇,咱家呢,門戶也嚴謹,我還得迷瞪一會兒,書中如有需要和我切磋的地方,你再叫我,”正行笑著對盧森說。

盧森趕緊道:“好好好,謝謝師傅能讓我看這經典,師傅隨便休息,我邊看書,邊聽著動靜兒,一會兒有不懂的地方呢,再向師傅請教,”

正行和尚伏案休息不提,再說這盧森,拿著這書,拉過把椅子,來至在燈光下,開卷看去。

這書倒是簡潔,翻開羊皮封麵,扉頁是藍布料子,再看,一整頁上就是赫然入目的三個字:“攤屍法”,而第二頁,就是畫著一個裸體的人,標著穴位,第三頁是文字的開始,哦,這就是直接進入第一段了呀。

屏心靜氣,盧森次第看去。

不曉得過了多久,盧森抬起頭來,他看完了前2段,心,怦怦跳個不停,他這下是明白了,正果和尚就是出神而走了呀!而去了哪裏?隻有他自己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恐怕連他自己也不能預定。正是:“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窗外的雨漸漸的變得淅淅瀝瀝,回頭看那正行和尚,伏案而睡,也是不知所至。盧森這一刻,卻覺得心裏明亮的緊,頭腦也如水清澈,一瞬間,他就做出了順理成章的決定。

躺在書架上的盧森目光炯炯,按照書中的步驟,他按部就班,穴位,運行,意守種子字,對他都不難,時間概念已然模糊,空間感覺也明朗而莫辯,後背先是一陣灼熱,接著,就像有一隊螞蟻在脖子上爬行,他都順序不動,他知道,這是第一段攤屍法自己輕鬆過去了。

靜逸的念頭裏,盧森明白,神出法的地界兒已經到了。

白色的球體從下丹田往上節節上升,先是紅色,接著,又是橙色的,繼續就是七色漫湧,盧瑟不敢迷戀這些色相,隨勢而走,這幾種顏色就漸漸規矩了,來到咽喉,也就是喉輪。

突然,白球在眉心與喉輪之間上下浮動,盧森被帶的脖子都不能彎下,下意識的他想去用手摸,馬上,他控製住了自己,再穩神識,倒反七色,於是,又靜了下來。

終於,最後的紅色球漸漸的大了起來,眉心變得發癢,繼而,突突直跳,盧森告訴自己,火候到了,按路數就不會錯,求穩!

那紅色的大球忽悠一下向上起去,說時遲,那時快,盧森頭略後仰,再向前一頂,全部力量向那紅球撲去,霎那之間,身體輕飄的散掉了一般,頭蓋骨就像忽然被掀開,一切物質的重量都退卻了,方向感不見了,盧森就覺得似萬裏長江失腳,又好像進入了太陽的表麵,灼熱感讓他失口叫了起來,可是馬上就沒有了感覺,世界,空濛如一,複歸於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