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準確地說,經過計算的刻意摔倒,是向著老景而去,分寸,方向都掌握地剛剛好,明明是觸手可及的位置,已經能夠看清楚來的,後背的衣服一緊,整個人被更大的力量拉扯著向後,左腳踩右腳,險險站穩,耳畔聽得許箬荇帶笑的聲音說道:“青廷,我隻說你是沒睡好,怎麼連站都站不穩,過來,我扶著你。”
元婆婆關切地看我一眼,那位老景,我稍稍一抬眼皮,見到他目中之光閃爍,銳利似箭,正在疑惑地打量著我,神情中,與先前那個被元婆婆隨便指使的糟老頭子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不用再問,我也明白許箬荇及時拉住我的意思,那個老景絕非可以隨意招惹之人,要是我方才真的摔下去,後果是什麼,不言而喻。
我們還站在人家的地盤上頭,不易輕舉妄動。
“這個小妹妹是真的沒有睡好?”老景直截了當地問道,“別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我看她來時還是好好的。”元婆婆被他問得,也開始上下打量我,隨手推了老景一把,嗔道,“你不是常說自己也算通些醫術,要不要給小妹子把把脈。”
“我看她是內氣不通,滯前不進。”老景仰頭嗬嗬樂:“是,我也算懂些醫術,小妹妹不如伸出手來,我給看看。”
這時候,要是我說一個不字,豈非嫌疑更大,我全身沒有半絲內功,我怕什麼,伸手就伸手,把脈就把脈,將衣袖幹幹脆脆往上頭卷一層,手腕露出,將胳膊探過去,連顧大人都診治不好的毛病,要是你能夠摸索出個所以然,那你還真不能說自己略通,而是精通了。
老景的診脈姿勢尤為古怪,他隻用一根手指,而且是大拇指,粗壯的按住我的手腕,倒不是說他托大,因為他壓根沒有食中二指,各被削去上頭一截,留下光禿禿的殘肢,他見我留意到手指,一無驚叫,二無詫異,目光不過是稍稍停留,已經劃過去,老老實實地看著桌子一角,讚同地點一下頭:“兩個娃娃有點意思。”銳光收斂,恢複一片祥和之色,“小妹妹的脈相更有意思。”
他的頭一點一點,像是能從我的脈搏中聽出音樂節奏,久久地還不舍得把手收回,許箬荇清咳一聲,很是謙和地問道:“不知前輩診出她……”
“你不用稱我為前輩,我問你可有聽過我的名諱,可知道我是誰,喚我一聲老景就好,什麼前輩不前輩的,我早已不是江湖之人了。”
幾句話把許箬荇嗆得厲害。
我猜測許箬荇也在想,景道成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但是屬於他的故事年代太久,已經被人們封存淡忘,一時想不起來。
他說,早已不是江湖之人。
必是先入了江湖,才能脫身開江湖。
要是說,這樣一個詭異的地方是江湖人的養老院,我忍笑低下頭,那還真是能夠頤養天年的好居所。
老景索性將眼睛都閉起來,輕輕吐出幾個字來:“別急,別急,我還要再聽一會兒,好多年沒聽過這般奇特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