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在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來,一時還不適應這種光線,以為是暫時沒有恢複視力,待定睛看才知道,光線隻有那麼一點,不知是從哪裏流露出的一線,比黑暗強不了多少,比無名村的暗無天日也隻好了這麼一點點。我努力地多眨幾下眼,才算是看清楚自己的處境。
閉眼前一瞬間的金碧輝煌還留在視網膜中不曾褪色,不過是隔著很近的距離,竟然又出現了這般黑暗與汙穢的地方,我似乎從天堂一頭栽落下來,掉在汙泥中無法脫身,將我押解進來的人,半個字都不說,將我往隔離的小間中一推,我這才發現先前崴的那下不算輕,此刻痛得撐不住半個人的分量,不過在這裏可講不得什麼憐香惜玉,手腳上的繩索被解去,換上的是更加沉重的鐵鏈。
四條鏈子的另一頭被固定在牆壁的碩大鐵釘上,牽製著我的行動,讓我最多能走到離那些木柵欄的隔離帶還差兩步的距離就再不能向前,地麵鋪著一層幹草,耳朵裏聽著鐵鎖哢噠哢噠地上鎖聲,不止掛了一把,我都這種德性,難道還怕我越獄不成。
抬頭看了看上頭的橫梁,離地麵很高,小小的窗戶都沒有,不過,如果這是天牢,那據我所知已經有兩個人逃出去,不,更準確地說,應該是一人,一屍體,顧連山大人和清平王趙瑄,而且都是眨眼間的功夫,不知是該笑他們本事太大,還是該笑天牢的守衛太鬆懈。
所以,嚴謹在我身上刻意地體現出來了。
既來之則安之,我身上穿的還是宮女的衣服,頭上梳的還是宮女的發飾,左邊耳朵的耳洞是空著的,耳墜子被人奪去了,滿不在乎地笑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人家的監牢都是分男女的,這天牢裏頭關的是不是也分一分?
念頭還沒有閃過,已經有淒厲地不像是正常人聲音的嘶叫聲響起,重複著兩個相同的字,聲音明明很巨大,但是吐字十分不清楚,我很努力地聽了一會兒,才依稀分辨說,那人喊得是冤枉。
聲聲帶血,都是在喊冤枉,冤枉,冤枉。
在天牢裏喊冤枉,還有用處嗎。
還有,吐字不清的原因是不是因為用來發音的舌頭遭受過非人的虐待,我想一想,還是決定將自己偽裝成最不引人注目才是良舉,果然有獄卒喝問著走過去,他們穿的鞋子應該是特製的,在牢裏走動起來,引發出很大的回音,十分有威懾力,然後是鈍器敲打在皮肉上的聲音,慘叫聲隻有很短促的一聲,已經不知被什麼堵住了。
很好,天牢裏頭男女混雜關,那個不知死活的,明顯是個男人。
天牢中大概都沒有關過女性犯人,我算是開了先例。
和衣在幹草地倒下來,這裏應該很久沒有關過人了,並沒有太多難聞的氣味,就是地上出人意料地潮濕,幹草以外的泥土黏糊糊的,隻要沾到一點好像就不能甩開,幸好我的身形本來也不大,稍微蜷縮些,應該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