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性活動一下膀子,之前拍動畫版的時候有一場戲,從天花板到地板摔得重了點,此後左肩一直有些痛。他繼續和人間凶器奮戰。忽聽骸又問,這劇完結了,咱倆還有機會對戲嗎?
“怕是沒有……吧?”他覺察骸聲音裏掠過的一絲動搖,又補充道,不過應該還會拍一些周邊什麼的。
骸沒再接茬。
其實他明白小家夥也很知道努力,全副武裝之下還得模仿被他附身的神態語調,居然也做得有模有樣。斯佩多常在場邊遠遠圍觀,時不時感歎點頭,很好很好,邪魅一笑頗得我的神韻——靠給老子照著劇本演啊別再朝雲雀恭彌飛眼啦!!!!
其實他最喜歡的是佯裝被骸打趴在地的那一幕,他躺在那兒,地板很涼快,偷偷把眼睜開一條縫,自家後輩意氣風發擺pose,正等著聽場邊指示開始。發現他憋著笑仰麵瞄過來,三叉戟輕輕往他脖頸一碰:混蛋快躺好!!
導演一聲令下,斯佩多趕緊閉眼盡職盡責裝屍體,骸的嗓音在頭頂揚開:“給你最後一擊吧——”他屏著息,黑暗裏想像著小少年此時臉上是怎樣的神采飛揚。
梳著手裏的頭發他逐漸被回憶淹沒,接下這個後輩之前,自己曾有過多少個蒼白的夜晚?當年就算吃裏扒外也想爬上去風光,潛規則了西蒙,結果初代班子集體罷演……之後醜聞傳得滿天飛,圈子混不下去,沉寂了好些年。一直到Giotto在某天找上門,有個新本子,一起來嗎?
Giotto說,這回演你自己。
提前到片場好幾個鍾頭,以為不會撞見什麼熟人,拉開休息室的門卻差點撲個滿懷……當年和自己傳過緋聞的阿勞迪。他尷尬道一聲“喲”,一時沒想出下句,對方很淡定閃過身,朝邊上指了指:要帶的新人在那。斯佩多看過去,藍色頭發的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姑娘滿臉崇拜,小夥子正站在兩把椅子頂上,很莎士比亞地揮著叉子:
“墮落吧!然後輪回——”
他忽然有點晃神,仿佛看見當年擠走廊跑龍套在後台亂竄的自己。
戲裏戲外,是真是假,誰悲誰喜,誰知根底?
終於把難纏的鳳梨毛搞定,籲一口氣直起腰,發現桌邊人的呼吸早已變平穩。“喂喂,別在這——”
男人忍不住又閉了嘴。
睡著的時候,隻這時候,這孩子還有完完全全舒展開的眉心。將來會變成什麼樣,人氣投票排得了第幾呢?他不能知道。也覺得已不太重要。
煩惱著怎麼把骸弄回床上去同時固定那些危險的頭發,門突然被敲響,斯佩多拈著花收拾,冷不防就被狠狠紮了一記。掂起步子趕過去拉開門,卻見兩個快餐盒舉到他眼前。
“夜宵。”
來人有著一頭和那些白玫瑰同樣顏色的短發。
後來,他還記得,首映式的時候,當年的老冤家們都從自己座位前麵魚貫而過,科紮特西蒙淡淡笑了一下,G轉開臉哼地邁過去,而Giotto過來拍拍他的肩,沒說話。六道骸每逢自己的特寫鏡頭總叫著要按暫停,雲雀除了動作場麵之外統統自顧自打瞌睡,而阿勞迪就在他邊上,抱著一桶爆米花……坐在台下看自己的結局感覺其實很奇怪,其實還有那麼點胸口發堵……但這次他們是陪著他的,看過一路呼嘯一路崩壞一路猖狂一路得瑟,一直看完一輩子看到最終的敗北。
最後他被六道骸踹上去謝幕,漫漫的掌聲裏看見所有熟悉的臉。一個不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