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冰鎮啤酒換了左手拿,騰出右手來打開信箱。
薄薄的紙片從手指之間滑下,他愣了一下然後及時地接住了它。
信?
來到基地之後,他從來沒給人寫過信,也從來沒有收到過除了內部通知之外別人的信。
信封是很普通的那種牛皮紙,沒有密魯菲奧雷的專用紋章,上麵隻有秀氣的意大利文:
“雷歐那魯德利比先生收”
名字這種東西,不過是個符號……明知如此,他還是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雖然未必有什麼作用,不過謹慎一點終歸沒有壞處。環視四周,走廊裏空蕩蕩沒有別人。他把目光收回到信封上稍微停頓了一秒,走進自己房間然後反鎖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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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為雷歐那魯德利比的白色製服青年翻來覆去地把信封掂量了一陣,最終用剪刀小心地把它打開來。
裏麵居然還嵌套著另外一個橙色信封。
“恩?”
他把最外麵的牛皮紙信封一點點撕開,試圖發現裏麵有沒有隱藏的字跡,但什麼也沒有。
……惡作劇麼?
他走到床邊坐下,扭開燈把橙色信封舉到光下看了看,信封紙質光滑,顏色溫暖可親,折迭得方方正正。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標記也沒有寫任何文字,能證明它的由來。
他把信封湊近臉頰,在紙上嗅得出一絲如同曬過的麥子般幹爽舒服的香味。黑發青年狐疑地注視了它幾秒鍾,再次用剪刀沿折痕把它裁開。
裏麵……又是信封?
這次是紅色的,比剛才那個小上一圈,用的是同樣質料的彩紙,不過顯然封口的時候並不如之前的那樣耐心工整,膠水的痕跡溢出邊界,留下淡淡的透明印記。
他再次把它貼近鼻尖,些許的火藥味竄進鼻腔裏。
“嗬……原來如此。”
青年的嘴角浮起會意的微笑,隨後默默化作一聲輕歎。
接下去不出意外地仍然是信封套信封。柔軟的藍色,耀眼的黃色,帶著糖果香甜的綠色,依舊一個小於一個。他目光低垂笑意漸深,每取出一個,就把它和上一個迭放在一起。
第六個信封是淡紫色的,封皮被不耐煩地狠狠地折過一下,此外還帶著些被什麼動物的喙啄咬過的細小傷痕。
他用食指和中指把它夾起來,用有些無奈的表情對它笑著。
“啊啦……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啊。”
不過,看樣子那個人和那小家夥一樣,都還元氣得很。
紫色信封裏麵是個小小的青色紙封,看上去就像女孩子常用的可愛信箋。不知為什麼,上麵好象滴上過水漬,微微有些皺起。用手指捏一下,似乎裏麵還裝著什麼東西。
剪刀的刃輕巧地劃開封口,有什麼東西倏地飄落到他的膝上。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那最後一件東西。
初夏時節,密魯菲奧雷的基地裏森嚴陰涼,失卻了這個季節應有的熱度。然而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像六月的海水般漸漸漲起來,一點點沒過他的心胸。那感覺太過幸福,他幾乎消受不起。
它是又苦又甜的暗號,穿過遙遠的日本海和地中海,穿過一個又一個人的記憶,飄落到他的膝上。
他看著它,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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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時間之後,雷歐那魯德利比被冒名的事件由白蘭親自解決,冒名者的房間被徹底清查。檢查人員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隻發現了一個被很仔細地收在櫃子底層的不起眼的牛皮信封。
信封被原封不動地送交白蘭過目。
白蘭打開那些曾經被信的主人一個個重新封好的彩色信封,隱約地回想起那個人在漸漸騰起的霧靄之中含笑的聲音。
“彭格列……?你把我和他們歸為一類可真讓我意外呐。”
他把第七個信封拆開,朝裏麵看了一眼,隨即把信封倒過來抖了抖,合上眼睛微笑。
“啊啊……骸君,你真的……一直都是個不坦白的人啊。”
掉落在桌上的是一支被壓得很平整的、已經失去水分的黃色日本小檠花。它的含義,白蘭是明白的,六道骸也明白。
包括親自折迭起信封的彭格列十代的氣息,以及六個守護者每人音容笑貌,包括那些曾經落在信封上的溫暖指尖、銳利目光和思念的眼淚。為了保護他的身份,他們不能用言語或者書寫,但他們都明白。
他從不認為他們會記得,但他錯了,錯得有些甜蜜。
小檠花。那是代表六月九日的……生日之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