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你想通過背叛來替彭哥列保留競爭對手?”
“鯰魚效應有沒有作用,恐怕不是我們能活著看到的了。”斯佩多把胳膊肘支在膝蓋上以減輕重量,他將視線瞟向海平線,經曆著風雲巨變的意大利正在遙遠的那一端。“說起來,魔透鏡似乎對你沒效喔?我可是當真下了咒的。”
“明天浮在海上的隻會是你自己的屍體。”
阿勞迪站起來,目光掃到斯佩多身上。他從前的搭檔沒有動,始終背對的姿勢讓他像一隻離群索居的海鳥。
“把我抓回去複命還是怎樣,隨你便。”男人嗓音裏是慣常的挑釁,外帶某些深長的底味。“叛徒就是叛徒,千古罵名我背著也無所謂。啊,不過彭哥列也未必傳得了那麼多代。”
“那麼麻煩的事情我可懶得做。”
他的瞳孔放大了些。白皙的手伸到了他的麵前,掌紋上斯佩多看見細長延伸的生命線和淡不可見的愛情線,他沿著手腕一路看上去,阿勞迪眼神安定,動作果決而毫不客氣。
“這是私奔邀請?”
“你做夢。……把指環給我。”
他在斯佩多的臉上看見了一絲失望。霧守垂下眼簾,許久才重新勾起笑意。
“這樣。我還以為你對於獵物從不會放手。”
銀色的霧之戒指落進阿勞迪的手掌。它帶著潮濕的體溫,掉在生命線與愛情線之間,轉了半個圈之後靜止不動。阿勞迪抬起下頜,斯佩多正仰視著他,柔軟的劉海掩蓋著他的眉心。
“我沒說要放過你。”雲守簡單地回答道。“……無論你逃到哪裏都一樣。”
斯佩多帶著狡猾的神情眨了眨眼睛。
“親愛的,你知道嗎……這可是與魔鬼的契約暗語。”
『詛咒生效了。』
暈眩過後,碼頭和城市已經在一公裏以外的地方。他的對麵是成片蔓延的雲彩,它們一直蔓延到看不見的地方。身下的地麵好像海浪一般搖晃不定。
隨即他發現這是在客輪的甲板上。
“還好吧?”D斯佩多的麵孔距離他不到一米,正俯身凝視。
“你做了什麼?”
“即時兌現你的願望。”對方輕笑了一聲,牽起他手指。他看見自己的手銬正連接著彼此的腕骨,眼神一凜,猛然翻身一扯將斯佩多帶倒在地板上。
“開什麼玩笑!”
對於騎坐在自己身上一臉怒火掐過來的阿勞迪,斯佩多隻是很安靜地把自己平攤著,好似等待晾曬的一條魚。手銬喀喀地拉拽著,軋皺了他的衣袖。
“我是認真的。”
他氣喘著有些艱難地側了側臉。雪白的浪花正趁船體傾斜的一刻躍上甲板,碎開來。
“早就想這麼幹了,兩個人一起浮在海上…這次彭哥列大概不敢再認為我們殺風景。”
沒被束縛的一隻手貼近了阿勞迪淺色的短發,滿足似的揉了揉。分辨霧守大量廢話和謊話中偶爾的真心是阿勞迪的專長,他皺著眉盯了對方一陣,之後選擇了挪開。阿勞迪是追求完美的類型,原本打算在黑手黨戰爭塵埃落定之後再辭職繼續追蹤這家夥,結果他的守護者生涯被迫以一種浪漫而詭異的方式收場。被幻覺擺了一道,這種愚蠢的惡作劇明明某人已經做過多次……算了,他上當也不是一兩回。
“……接下來要怎樣?”
“帶你去遊曆海神波塞冬統治的領域。”前霧守蹭著他坐起來,輕鬆悠閑地吹了聲口哨。青年朝麵前的方向指了指。“要不要去看看克裏特迷宮?就在南方。”
……這叫做真正的上了賊船。
事實上,Giotto收到貓頭鷹的信件時是幾天之後,那時他的霧守和雲守已經越過了希臘,不知跑到了歐亞非的哪個角落……就想到會是這樣。對彭哥列來講算不上賠本買賣,D斯佩多此前一直沒怎麼領過酬勞,這次算是一次性付清了。隻不過他的背叛者檔案裏從此又錦上添花地罪加一等,功過隻好留與後人評說。拆開信封的時候雨守看見大空露出某種無奈與羨慕摻半的表情,搖了搖頭,然後把信裏捎回的霧和雲指環重新收回了盒子裏。
看樣子不用再派我們去追了呢,雨守想著,用雙手慢慢端起了日式茶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