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殺手。
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組織,我是個寂寞的殺手。
我行走天涯,隻為了殺一個人,一個叫童斬的人。
一縷夕陽落下,留下一片紅霞。
陽光再怎麼璀璨,到最後也不過留下一抹殘淡的紅!
世間萬物都逃不過宿命,我呢?
我叫蕭盛,生下來就不知道父母是誰。五歲開始浪跡天涯。
我是個浪子,無根的漂萍。漂泊了半生,習慣了人情的冷暖,本以為世間的溫暖,已與我徹底地斷絕,當遇上斷紅後我才明白,原來活在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會有另一個人在前方守候。
那就是緣,宿命安排的緣。
斷紅是春意樓的名妓,全城的男人都知道斷紅這兩個字。
第一次見斷紅的那天,我剛殺了人——青幫幫主魯奇隆。
魯奇隆是個江洋大盜,專劫富商地霸,在江湖上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本來他就是劫了皇帝老兒的親娘也與我無幹,但他偏偏劫了一個村婦去當押寨夫人。其夫上山理論,死在魯奇隆的鬼頭刀下。
我到青幫的時候,那個村婦已經被魯奇隆霸占了,我一怒之下,殺盡了青幫所有的人,令江湖上談虎色變的青幫,在一夕之間消失。就像天邊的那一輪紅日,曾中天紅火,到最後還是難免落下西山。
每次我殺完人,總要找個地方喝酒,這次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去買醉的地方是青樓。
我本無情,女人非我所好,隻是當我殺盡青幫的人時,我親眼看見,那個村婦喂劍殉情,當時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一陣抽痛。
她陪她丈夫去了,死得安然,我站在屍體叢中,一身愴然。
突然之間,我似乎明白,情原來如此偉大。不為名,不為利,一劍過喉,一臉微笑!
端起酒杯,一口飲下。酒是好酒,但看著青樓中來來往往的女人,我竟品不出酒的味道。
女人,原來分兩種,一種是寶,一種是屎。
我找到了答案,瞟了眼陪在我身邊的那個女人,起身就走。
就在我轉身的時候,背後傳來一聲驚呼。
是女人的聲音。
我轉過身去,看見一個大漢,抱著方才在庭中彈琴的那位姑娘往房間裏走。
我聽著那大漢的狂笑聲,仿佛是魯奇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無名的,心裏又是一陣抽痛。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動情嗎?
當時我沒去多想,一劍揚出。
劍在半空,劍氣已奔將出去。大廳裏清楚的響起一聲“絲”的輕響,一縷血光隨著這一聲輕響衝向空中,這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一道顏色,但在我眼中看來,我隻不過是殺了一頭禽獸。
男人也分兩種,一種是男人,一種是禽獸。
男人不會去傷害女人,不管那個女人如何。隻有禽獸會。
殺那種人,我不會讓我的劍沾血,他的血不配沾我的劍。那個女人見我破空殺人,居然朝我淡淡一笑。
她就是斷紅,一個很奇怪的女人。當時青樓裏所有的女人都在驚呼,隻有她在對我笑。
她從容地跨過那個人的屍體,對著我囅然一笑,多謝俠士仗義援手,斷紅感銘在心,大恩不敢言謝,隻求俠士賞臉,容我備一席酒菜,聊表此心。
她的確很美,雖然當時我不知道她是春意樓的當紅藝妓,但我能猜到,她這一笑是多少王孫貴族花千金難買。
我現在是殺人犯,你與我同桌共飲,不怕待會兒官兵來了,找你麻煩?斷紅堅定地說,我雖是青樓女子,但也知道知恩圖報,如果剛才你不出手,我的麻煩更大。
我看著她的臉,這是一張無暇的臉,集萬千美麗的臉。我知道她沒有說謊,她是一朵不幸落在紅塵裏的花,任由烏煙瘴氣熏染,兀自綻放著美麗。
那是我第一次走進女人的房間。女人的房間果然不同,剛踏入門檻,一股香氣便撲麵而來,中人欲醉,那香氣裏蕩漾著股淡淡的溫馨。
為什麼會產生溫馨的感覺,我當時沒有去細想,現在我才明白,一個家是要靠女人去點綴的,隻有女人的那雙巧手,才能把一間破屋裝扮成一個家。
斷紅給了我很多的第一次,她讓我第一次領略了家的感覺,她讓我第一次感受了女人的溫柔,她讓我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殺人,還有更重要的事,讓我第一次明白,我是個男人,不是殺人的工具。
那天,我在她房間裏,她敬了我三杯酒,第一杯敬蒼天的知遇之恩,第二杯敬我的相救之德,第三杯願友誼天長地久。
三杯酒後,官兵到了,那三次酒杯碰撞的歡愉成了我這一生中最美的回憶,仿佛是一道亮麗的風景永遠的定格,長久地留在腦海裏,刻上了烙印!
斷紅放下酒杯,看著我的眼睛,帶我走!
我吃驚。我承認我留戀她的溫柔她的美,我也相信她會給我幸福,她會是個賢良妻子。但是,我隻是個浪子,我沒有家,自然也不可能給她一個家。我負擔不起,我不想害她。
作為一個男人,去接受一個女人的時候,至少應該想清楚,他能不能給這個女人幸福。
我不能,所以我搖頭。
官兵上來了,我看著她眼裏的淚花,咬一咬牙,揚劍縱身而出。斷紅,我知道你身在青樓的無奈,可是與其給你一輩子的痛,倒不如讓你等在這裏,等一個能給你安定生活的人出現。
我在官兵的包圍中殺了出去。
外麵天將暮,人將遠,可心呢?我知道我的心注定了是屬於那個叫斷紅的女人。
物極必反,愛也是,古往今來,有幾對愛得死去活來的情人最終能廝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