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剝繭】(1 / 3)

午後的山林小道,人跡罕見,晃動的車廂內,青蟬的目光時不時投向對麵的薑無憂。薑無憂正閉目養神,幕簾將穿透而來的日光篩得細細的,絲絲縷縷落於她臉龐、肩梢,是個名副其實的天人模樣。

山風吹過,馬車快行。青蟬移開視線,探目往車窗外。道旁綠木成蔭,鼻端盡是初夏氣息。青蟬模模糊糊地想著,再過數月,兩人相識便有一整個年頭了。……隻是怎麼覺得,距離海上初遇,已經過了很多很多年了呢?

回程的路上沒再起波折,時光匆匆滑過,二人途經丹亭亦未做逗留,直接入了白鶴城。馬兒快得彷如一抹虛影,一口氣跑到第六門上,才終於打著響鼻停下來。

時近深夜。薑無憂甫一下車,便回手撩起車簾。青蟬正貓腰下來,見狀不由一愣,薑無憂專程在給她打簾子啊?

……

青蟬動作定格,與薑無憂四目相對之際,忍不住臉紅道:“多謝。”

薑無憂的目光慢騰騰地往下:“落了馬鞭,勞煩,多謝。”

青蟬順著薑無憂指示,低頭看到自己腳邊,薑無憂的馬鞭靜悄悄地躺在那兒。

青蟬:“……”

青蟬自作多情了一回,急忙撿起馬鞭,尷尬地遞給薑無憂。薑無憂拿了便走,車簾甩在青蟬未及收回的手指上,猶帶著一點點餘溫,隻是很快就冷了。

時至今日,怎麼還會生出這種可笑的妄想?

青蟬對著重新合上的車簾,車上車下,便是兩個世界了。臉上的熱度逐漸消散,她維持貓腰的姿勢,腦中閃過許多過往畫麵,而薑無憂淡漠的眉眼貫穿始終。

青蟬歎口氣,下了車去。

薑無憂就立在馬車旁,像是疑惑青蟬何以用了這麼久才出來,側頭拿餘光斜她。她探究的神態過於明顯,青蟬便解釋道:“也是落了東西,在尋。”

“哦?”薑無憂隨口道,“可尋著了?”

青蟬笑笑,沿了竹屋外那條溪流走起來,走走停停,扶著溪邊一塊大石坐下。扭頭,遠遠看到薑無憂,還在先前的位置,雖看不清麵容,可白衣孑立,仍刺得青蟬心頭一陣鈍痛。她貪慕二人的獨處時光,但又清楚一味的癡心奢望隻會讓自己跌得更重,痛得更狠。

青蟬早已在理智上說服了自己,不過因為舍不得,所以反反複複地拖延至今,但也是時候了。

她抬手,對著薑無憂的方向揮了揮:“將我送到這裏就是了,我自己可以回主殿。”

青蟬平靜的聲音伴隨夜風飄來,薑無憂把手籠入袖中,並不作答。

青蟬試著讓自己的唇角揚起弧度:“再會啊,薑大人。”

遠遠的,薑無憂聽見了,回她:“再會。”

青蟬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薑無憂,起身欲走,卻差點撞上迎麵而來的一隻螢火。

……螢火?如今便有螢火了麼?

那螢火擦過她的臉頰飛遠了。青蟬抬眸,放眼一看,這才發現溪邊星星點點,入目盡是飛舞的螢火。

隻是螢火再美也勾不起青蟬的任何興致。她沿著溪流行走,將一切都拋諸腦後,卻仍舊走出一臉的潮濕。

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青蟬越走越快,她走得太過匆忙,腳下屢次被裙裾絆到,踉踉蹌蹌,險伶伶沒有跌倒。

這樣的狼狽,這樣的狼狽啊……怎麼就不能從容一點呢?不過是將薑無憂從內心裏剜去,她本來便不該在那裏出現的,不過是恢複如初,怎麼就會這麼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