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左都禦使,正二品,這也算是一個很能唬人的官了,可是放在林淩身上,就算不上什麼。這位林大人從十六歲開始做官,正一品也不是沒當過,何況是在都察院當個區區二品。
可是這件事偏偏趕上了林家老夫人大壽,許多賓客便借著為老夫人賀壽的名頭來與這位新上任的都禦使大人套套近乎。不過認真說起來,林淩都在官場上混了五年了,又有哪個官員是不認識他的,這一次也不過是來巴結他罷了。
為了讓這場壽宴進行的輕鬆一些,洛懷淵這個當皇帝的自然不會出現。而來賀壽的易非燕卻在外院的書房見到了與趙奉熙在一起的林淩。
“小六,你知道我從不與這種惹人嫌的人同席。”一進門,易非燕的目光就落在了趙奉熙的身上,眼中滿是嫌惡。但是話雖這麼說,他還是走了進來,還把帶過來的壽禮親自擺在了桌上。
他滿心不樂意,趙奉熙更是懶得看他,倒是一旁的林淩笑嗬嗬說了一句,“坐吧五哥。”
在這個位於林府外院的小書房裏已經擺上了一桌酒席,三人圍著桌子坐下,各自斟了一杯酒。看著那兩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易非燕隻是瞥了一眼自己的酒杯,一動未動。
“五哥,你這是在懷疑我會害你嗎?”林淩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由失笑,可是笑過之後卻又有幾分落寞,“從小到大,你與三哥最是交好,可是卻防備著所有人,這種疑心病,連二哥都比不過你。”
易非燕仍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裏看著他。
“不......不對。”林淩又改口道,“你很少防著二哥,你連三哥都防備著,卻不防備著二哥......”說到這兒,他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納悶的神情,“如果你不是我五哥,我都會覺得你有些莫名其妙。你看看你現在被逼到了什麼地步,可你竟然很少防備著二哥,別說與他相抗了,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把他當過敵......”
“小六,”易非燕打斷他的話,“我的事無關緊要,我隻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真的......”
“我是。”林淩同樣打斷了他,“我是與端王那種人為伍了,我是要幫著他反了二哥,你若是想問我理由,我無可奉告。”
他的直白讓易非燕一時無話可說。自踏進林府之後,易非燕就沒奢望過這件事是一個誤會,可是他也曾想過林淩到底會不會辯解幾句,結果是沒有。對方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承認了這件事,沒有半點爭辯的話語。
“理由。”燕公子才不會認可六弟那句“無可奉告”,他看著林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又重複了一遍,“理由。”
從小到大,林淩沒怕過身為帝王的二哥,也沒怕過滿手血腥的三哥,他唯獨怕麵前這個五哥。即便麵前這個人總是那副慵懶的模樣,看起來柔柔弱弱甚至不像個男人,可是隻有他才明白他五哥才是最可怕的那個人。
在那逼人的目光下,林淩也隻能慢慢開口道,“我隻是想試試,我會不會成功。”
易非燕知道自己兄弟幾個都是萬裏挑一的怪人,林淩明明不算是最怪的這個,可是眼下他再看對方,卻覺得對方分明已經瘋了。
林淩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縱橫官場幾乎什麼都嚐試過,可是......這個人竟然說自己沒嚐試過造反就不算真的成功。
作為一個臣子,林淩已經真真正正的做到了極致,但是他唯獨沒做過叛臣。他要是真的能助端王奪得這個天下,他才是真的心滿意足。
易非燕聽完之後,嘴角忍不住動了動,想要說對方幾句,卻連一個字都想不出來,最後幹脆將目光轉向了趙奉熙,“與你走得近了,人人都會變成瘋子嗎?”
趙奉熙隻是冷哼了一聲,“在我看來,你們都是半斤八兩。皇帝還沒對你們下手呢,你們自己先為了他鬥個你死我活。”
易非燕默默握緊了想要揍他一頓的拳頭,
而在這時,林淩又若有所思的開了口,“五哥,你說二哥真的值得效忠嗎?”
“為人臣子,你也該知道,如果一個皇帝放任前朝皇子流落民間才不是他應該做的。”易非燕倒是不難猜出這個六弟的心思。
找點樂趣不過是一個借口,林淩是真的開始質疑洛懷淵作為皇帝的責任。九人之中,唯獨小六一直有些偏執,當他認準了一件事之後,他就會鑽進一個牛角尖。所以,當他的腦中閃過對皇帝的質疑之後,這個念頭就從此在他腦中紮了根,揮之不去,甚至愈演愈烈。
“小六,”易非燕知道自己能說的話不多了,所以他隻能最後交代對方一句,“別胡鬧過頭了,若是真的辜負了二哥對你的期望,你就走不回去了。”說到這兒又看了一眼趙奉熙,“還有你,一大把年紀裝瘋賣傻,阿施不介意,我介意。”
話已至此,再不必多言。
說完之後,易非燕當真站起身離去。
林淩不知愣了有多久,直到趙奉熙在旁邊開始哈哈哈哈哈的笑上了,他才從那茫然中清醒過來。五哥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聽起來很清楚,可是也隻有他才明白那其中完全不同的一層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