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豁子伯猛然一驚,立即想到了鐵頭剛才挑水時遇到的邪事,急忙擠近正悄聲議論的女喪賓們,有目的的詢問:“供品是在什麼地方飛到地上的?”
被豁子伯這一問,幾個女喪賓像是突然遇到了唯一能傾聽她們敘述剛才遇到邪事的人,立即表現的很興奮,便神秘而繪聲繪色爭著講述:
“就是對麵停輛太平車的那家門口。”
“你說這供饃放的好好的,供桌也不偏不斜,那供饃就突然自己從供桌上跑下來了……”
“不偏不斜,正好掉到下麵的車轍裏……”
“一絲風也沒有,四個供饃累在一起,掉下來的卻不是最上麵的一個……”
“我當時正好往那掉下的供饃上看,像是被人一把搶去一樣……”
……
假如說剛才,豁子伯聽到擔水的鐵頭所說的邪事,隻是懷疑是臭蟲婆的主魂在作怪,可現在他聽了向位女喪賓的敘述的供饃突然從供桌上跑下來,並且,與鐵頭擔水時發生的怪事,地點還都是在癟三家門前時,他已經百分之八十的確認,那就是臭蟲婆的主魂被困在那裏。於是,他不再猶豫不決,急忙擠進正跪在地謝喪的孝子群裏,拉著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賴貨說:“賴貨,快別哭了,救人要緊!快!快點!快拿一件你賴肚娘的衣服來,咱試試看能不能把她的主魂給招回,反正也不浪費什麼東西,就是麻煩了些。耽誤時間長了就不好招了……”
正哭得盡興的賴貨,被豁子伯這一拉扯,很是煩感,本打算不理會他,可因為好奇,便沒好氣地問:“找她的魂?找她的什麼魂呀?她都斷氣兩天了,找到她的魂她能活過來嗎?”
“當然。”豁子伯焦急地點頭說。
賴貨知道豁子伯不說狂話,不做狂事,驚詫的同時,激動地說:“那也找一下俺伯的魂吧,也讓俺伯活過來,因為當年俺媽死的不明不白,這些年俺與俺伯是形如路人,大年小節都不相往來,現在我覺得太對不起俺伯了,你也讓找到他的主魂,讓他也活過來吧,我要好好孝順他……”
豁子伯一聽就急了,立即打斷他的話:“不行,你伯是陽壽盡了,神仙也無法讓他活過來。賴肚娘隻是主魂暫時離體,隻要喚回主魂就行了。”
賴貨當然不願意讓臭蟲婆還陽了,畢竟現在的臭蟲婆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並且,還是從他母親身邊搶走父親的人,母親還因此患上了偏頭疼症,而不明不白的死去。
因為不情願臭蟲婆還陽,賴貨便故意裝做思考,然後又一副猶豫不決的為難樣子。但他的心裏卻想:自己的父親既然不能複活,還讓她複活有什麼勁?她活該與父親一起死,要不是她,自己的母親也不會死的不明不白……。
賴貨正活動心眼,跪在他身後的賴肚,也就是他的同父異母弟弟,也就是臭蟲婆的親生兒子,是早已起身,飛奔進屋,拿出一件他母親的帶襟夾襖,急急慌慌地跑出來,一把遞給豁子伯說:“給你,這是俺媽的衣服。”
豁子伯接過,快速的從廂房的牆上取過一張鑼,又吩咐賴肚端上一盆清水,然後扒開亂嘈嘈的人群,擠了出去。豁子伯之所以要拿麵鑼,俱說這樣可以將迷失的魂魄招到身體上。賴肚和同母姐姐緊跟在後,周圍的人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後,全前推後擁地跟在後邊看熱鬧。一時,由豁子伯帶頭,賴肚姐弟倆緊緊相隨,賴貨等眾村人緊隨其後的招魂隊,浩浩蕩蕩地出了臭蟲家,繞過村西頭,又順著村子中間那條大街,緩慢的向癟三家的方向湧動。
因為在農村有個傳說,魂魄是不能走幹枯之路的。所以,豁子伯吩咐賴肚,邊走邊往路上灑清水,把路打潮濕。當走到癟三家與太平車之間間,他將臭蟲婆的衣服搭在鑼上,一邊輕聲而有節奏地拍著鑼,一邊用小心翼翼的聲音,尋找似地召喚:“臭蟲嫂子,您快跟著我豁子回來吧!回到您的家裏來……”
豁子伯輕喊的同時,用眼神示意賴肚,也跟著他一塊喊。
於是,賴肚和他姐姐也學著豁子伯的樣子,輕輕緩緩地喊:“親娘呀!您快隨俺回來吧!回到咱家裏來……”
他們就這樣喊著,在癟三家門口轉了三圈,輕聲喊了三圈,給人的感覺就真的像是有魂靈附在鑼上的衣服上一樣,然後才又折回來,並一路輕聲曼語地喊著,開始慢慢的朝家走。可還沒等進院子,堂屋裏守屍的人們,早已驚叫著跑出院來,一個個是臉色蒼白,並語無倫次的大喊大叫:“有鬼呀……有鬼呀!臭蟲家的屍體會出氣呀,把蒙臉紙都呼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