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黑夜,在恐怖的西崗裏,在一片漆黑的墳堆裏,在剛剛埋葬人的新墓坑裏,豁子大鑿棺材的嘣嘣聲,顯得特別刺耳和響亮,好像能震動整個黑夜,好像能讓整個黑夜中的魂靈和鬼怪都為之一驚,好像黑暗中所有的魂靈和鬼怪都尋聲來到她的周圍。豁子大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和恐慌。不但不害怕,她甚至在想,如果突然有鬼怪出現來阻止她鑿棺材,她會立即拿鋼鑿和斧子,毫無畏懼的去鑿那鬼怪。豁子大邊急速而猛烈的鑿著,邊胡思亂想著,禁不住笑出聲來,她甚至巴不得有鬼怪顯身到她麵前,好讓她在毫無畏懼的時候去鑿那鬼東西。
因為豁子伯的棺材是新放倒的濕柳木做的,沒有多費勁,厚而濕的棺材就被鑿透了一個雞蛋黃大小的不規則洞口。
豁子大立即將嘴對著洞口呼叫:“豁子!當家的!你醒了嗎……”
喊過之後,她又立即將耳朵貼在洞口上聽裏麵的動靜。聽不到回應,豁子大以為豁子伯醒來後又被悶死在裏麵了,又立即拿起斧子和鋼鑿,嘣嘣的猛來幾下,將透氣的洞口鑿得能伸進一個拳頭的大窟窿,立即將手伸進棺材裏,像探摸寶貝一樣,摸索到了豁子伯的五官和身體。當她確信,摸到的豁子伯仍然是個死活人,她所擔心的豁子伯醒來之後又被悶死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時,是既失望又興奮:失望的是豁子伯怎麼還不醒來,興奮的是豁子伯還是正常的犯病狀態。
因為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因為盼望的事情沒有發生,豁子大立時像散了架一樣,慢慢滑臥在濕漉漉的墓坑裏,倚靠在潮濕的棺材上,空洞的雙眼望著濃重的黑暗,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她剛才的勁頭還像打足氣的輪胎,這一下,好像一絲一縷的氣力也沒有了。怎麼辦?當家的雖說隨時可能醒過來,可卻不知他什麼時候能醒來,總不能這樣坐在墓坑裏等到天亮吧!總不能這樣等一輩子吧……
豁子大突然後悔起來。因為擔心豁子伯已經醒來正在承受著憋悶之憂,她出門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作他沒有醒來的準備和打算,當時真是急迷了。如果在出門之前,準備一個長竹筒該多好呀!那樣的話,就可以將豁子伯的墳墓重新掩埋起來,同時將竹筒的一頭插在剛才鑿開的窟窿上,另一頭露在墳墓外麵。這樣以來,即使當家的醒來了,也可做透氣的緩和之用呀!自己也可以回家睡大覺了。
可現在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