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看到了他係列的第二篇:,讀起來有點象是他的一些斷想,他對文字的幾個比喻她很喜歡:
“文字可以表達一個人的內心,也可以掩蓋一個人的內心。想表達的時候,文字強度不夠;想掩蓋的時候,文字尺寸不夠。文字有男人的悲哀。
文字可以吸引一個人,也可以排斥一個人。想吸引的時候,文字魅力不夠;想排斥的時候,文字決心不夠。文字有女人的悲哀。”
她看到這兩段,忍不住笑起來,這好像是在翻譯那兩句話:“男人總在擔心自己的能力,女人總在擔心自己的媚力。”
她不知道他擔心不擔心自己的能力,但她的確常常擔心自己的媚力。那時她老愛問他:“如果過幾年,你對我的一切一切都很熟悉了,你摟著我卻再也不能衝動起來了,那怎麼辦?那時你是不是就不愛我了?”
他總是安慰她:“衝動不衝動,不光是你有沒有媚力的問題,也有很多別的因素,比如人累了,就不那麼容易衝動,或者怕你沒興趣,自己的興趣也就降低了。而且一個人衝動的次數也是有限的,你的媚力24小時存在,但我不可能24小時分分秒秒在那裏衝動。等我老了,就幹脆沒衝動了,但那不等於說你的媚力沒有了,你不要用衝動來衡量愛情。”
艾米看到第三篇的時候,已經是在第二篇貼出後好幾天了。她不知道為什麼這篇來得這麼晚,而且令她大吃一驚的是,他仿佛是知道她看第二篇的時候會想到什麼,馬上就在第三篇裏作答了:
“任何事情,第一次經曆時,都可能有新鮮感。但天天見,日日見,就會司空見慣,習以為常。雖然刺激強度如舊,但感受能力卻日漸麻木。
第一次擁抱,你或許會聽見對方咚咚的心跳,震耳欲聾。第二次,也許仍是如此。但第二十次,二百次,心還這樣跳,就要送院檢查了。”
她想,這才是他的真實思想,等於是在說他那時跟她分手是很自然的事情,摟了那麼多次了,感受能力就麻木了,“久聚生厭”嘛。
接下去的幾天,艾米沒有看見新篇章,她正在奇怪,郭萍給她打來一個電話:“艾米,我想跟你談談,你什麼時候有空?”
艾米不知道郭萍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問:“你——想跟我談什麼?我這段時間很忙——”
“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我必須跟你談談,是關於JASON的。你可不可以抽點時間?一兩個小時就夠了。”
艾米一聽是關於JASON的,連忙說:“我馬上就給唐小琳她們打電話——”
“別,別,”郭萍阻止說,“我隻是想跟你一個人談談。”
艾米急忙說:“那好,我們在哪兒見麵?什麼時候?”
郭萍說了C城一家希臘餐館的名字,約好晚上七點在那裏見麵,就掛了電話。
晚上,艾米去了那家餐館,郭萍已經等在那裏了,好像特意打扮了一下,加上餐館裏燈光比較暗,看上去比上次嫵媚多了。
艾米沒吃過希臘餐,又不想讓郭萍看出自己的孤陋寡聞,就裝模作樣地點了一個,結果端上來是一大盤生菜一樣的東西,再加一些白生生的雞塊,她嚐了一口,我的媽呀,那個酸勁,連她這個醋壇子都自愧莫如。每吃一叉子,就覺得牙快酸掉了,又不好意思完全不吃,隻好咬牙切齒地對付著。
郭萍微笑著問:“不好吃?你沒吃過希臘餐?”
艾米決定盡可能說實話,因為撒謊實在太麻煩了,等於是編造一本曆史書,還要倒背如流,而背書是她最恨的事情。說真話,固然也可能因為記憶出錯而前後矛盾,但機率畢竟比說假話時小多了,即使出了錯,自己也問心無愧。
她老實承認:“沒吃過,又怕你笑話,所以亂點了一個。”
郭萍很溫柔地說:“我怎麼會笑話你呢?我也沒吃過希臘餐,我點的這個也很難吃。”
“那你為什麼選在這裏見麵?”
“因為我聽人說中國人很少來這裏吃飯,所以我們在這裏可以放肆地說話。”
艾米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其實沒什麼事,隻想跟你聊聊。”
“可是你說是有關JASON的——”
“當然是有關JASON的,不過要從你說起。”郭萍端起裝著冰水的杯子,放在嘴邊,卻不急著喝,隻把嘴做成一個接吻狀,放在杯沿,專心打量艾米,眼神是說不出的曖昧。
艾米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開玩笑說:“要不是知道你——,我還以為你是LES——同性戀呢——”
“其實我就是同性戀——”郭萍幽幽地說,仍然盯著艾米看,“你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