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埃裏克在吧台後麵。正忙著把沾在惡魔頭骨上的麥酒擦幹淨。這時候,一個陌生人走了進來。

惡魔客星旅店平時很少有生人光顧。常常是忙活一整天也難得見到一張生麵孔。由於來的都是些老主顧,埃裏克差不多記得每個人的長相,隻是叫不上名字:他從不在乎誰來光顧,他在乎的是客人有沒有錢,是不是又饑又渴。

那人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看上去像是在等人,又像市在找什麼東西,反正肯定不是在看漆黑的木頭牆壁。當然,即使他想看也未必能看得清。旅店沒有窗戶,唯一的燈具就是幾根火把。他也不像是在看零星散落在地板上的小圓木凳。埃裏克從不為桌椅的擺放白費心思,客人們愛坐哪就坐哪,隻要他們願意。

過了一會兒,陌生人站起身,走到木製吧台旁,問道:“有人招呼嗎?”

“沒有。”埃裏克說。花一大筆錢請服務生在他看來完全沒有必要。如果客人們要喝酒,可以自己來吧台點。要是喝得太多,連吧台都去不了的話,他也不希望他們在喝了。醉鬼特別喜歡打架。埃裏克經營的可是一家安靜的旅店。

陌生人把一枚銀元“啪”地一聲拍在了吧台上:“你這兒最貴的酒是什麼?”

“北地產的野豬烈酒。獸族酒,釀造於……”

陌生人皺著鼻子,說道:“不,不要獸族酒。”

埃裏克無奈地聳聳肩。人們對酒的偏好總是千奇百怪,他曾親眼見過有人為了啤酒和玉米威士忌哪個更可口而爭得不可開交,激烈程度絕不亞於談論政治和宗教問題。不過,眼前這為紳士到底喜不喜歡獸人的酒可不關埃裏克的事。“那就來一杯玉米威士忌,上個月剛剛釀成的。”

“成交!”陌生人用手猛地一拍桌麵,把堆在上麵的果殼、果仁和一些碎屑震的亂七八糟。埃裏克一年才清理一次吧台——那可不像惡魔頭骨——來這兒的客人看都懶得看一眼。埃裏克覺的花時間清理一個所有人都無視的地方實在沒有必要。

一位常來店裏和格羅格酒的士兵——也是一位老主顧——轉過身來,看著陌生人問道:“能談談是什麼讓你這麼討厭獸族酒的嗎?”

陌生人聳了聳肩。埃裏克費勁地把裝著玉米威士忌的瓶子從櫥櫃上取下來,往一隻還算得上幹淨的杯子裏蛋了些酒。

“我並非討厭這種酒,先生——我討厭的是獸人。”陌生人伸出一隻手來,“我叫馬戈茲,職業漁夫。不得不說,這一季的收成讓我不大滿意。”

士兵既沒伸出手,也沒介紹自己。“這隻能說明你不是位稱職的漁夫。”

馬戈茲覺察到他言語中的敵意,把手放低了些,順勢端起那杯玉米威士忌。“先生,我可是位優秀的漁夫——在庫爾提拉斯的時候,每季的收成都很好。若不是形勢所逼,我才不上這兒來呢。”

坐在馬戈茲另一側的商人嚷道,唾沫星子飛到了他麵前的麥酒裏:“形勢所逼?很好!你來這兒是為了抵抗燃燒軍團咯?”

馬戈茲點點頭:“我相信大部分人來這兒都是這個原因。我本以為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在塞拉摩過上新生活,但是——根本不可能,那些該死的綠皮怪幾乎霸占了所有的水域。”

埃裏克深有同感,但他並不同意馬戈茲的結論。他自己就是在燃燒軍團被擊敗後來到塞拉摩的。不是為了參戰——那時戰爭已經結束了——而是為了繼承一筆遺產。他的兄弟奧拉夫死在與燃燒軍團的戰鬥中,留給埃裏克一大筆錢。有了這筆錢他可以開一家奧拉夫一直夢想著能在複員之後開的旅店。此外,他還得到了一顆惡魔頭骨,這也是奧拉夫在戰場上親手割下來的。以前,埃裏克從未想過要自己當老板,不過反正也沒什麼特別想幹的,索性就開家旅店紀念他的兄弟好了。而且埃裏克深信,居住在塞拉摩的人們一定會趨之若鶩。因為旅店的名字象征著惡魔的潰敗,這對城邦的建立可是意義非凡。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

“我不讚成這種觀點,”士兵說,“漁夫,你既然參過戰,就該知道獸人為我們做過些什麼。”

“問題在於,我並非為他們微過的而感到痛心疾首,先生,”馬戈茲說,“而是為了他們正在對我們做的事。”

“他們占盡了便宜。”說話的是位船長,就坐在士兵身後的一張桌子上,“哪怕在棘齒城也不例外。那些地精總是樂於把維修點和碼頭留給獸人。就在上個月,為了等個空位,我足足等了半天。而比我晚到兩小時的獸人竟然馬上就輪到了。”

士兵轉過身來,對船長說:“那就換個地方,別去那兒了。”

“這可不是想不去就不去的。”船長譏諷道。

“就像他們有時候也不得不去維修。”坐在船長身旁的男人發話了——埃裏克覺得這個人是大副,因為他倆的衣著十分相似,“為了造船,他們還砍光了奧格瑞瑪山上的橡樹。瞧他們留給我們些什麼?不中用的雲杉,如此而已。他們把橡樹都藏了起來,就是這麼幹的,把所有的好木料據為已有。真得感謝那些軟遝遝的垃圾,我們的船遲早要漏個底朝天。”

幾個聲音在小聲地附和。

“看來你們都希望獸人從這裏消失掉?”士兵把拳頭朝吧台猛地一砸,“如果不是他們,我們早被惡魔吃個精光了!這是事實。”

“沒人否認這個。”馬戈茲呷了一口玉米威士忌,“但是,戰後的物資不該這麼分配。”

“別忘了,獸人以前可是奴隸。”聲音是從吧台的另一側傳來的,埃裏克站的位置恰好看不到那人是誰,“是人類的,也是惡魔的。如今,他們竟想強占一切,難道不該受到譴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