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發行的姚義文選《心有靈犀》,一問世就在評論界產生了很大的反響。我作為他的忠實讀者,很認真地拜讀了全書,通過他洋洋灑灑45萬言的真情傾訴,一種對土地、人文、生命和藝術的感恩構成了絢麗多彩的藝術畫卷。年過7旬的姚老先生,以自身的學養和不平凡的生命經曆、豐富的知識積累,深刻地表現了他的人生情懷和這片土地豐厚的恩賜,我想有心的讀者和我一樣是有同感的。
全書以詩詞、散文、故事、論文、民俗、評論編排成書,文脈莽莽,堪成洋洋大觀。他以生活和對生命的深刻體驗有感而發,文筆老辣,激情四溢,說理性強,學術味濃,是這部文選的最大特點。姚義先生是1960年畢業於西北大學中文係的高才生,他在大學就讀期間就表現出了很出色的文學才華,加之係統的高等教育,打造了他深厚的漢語語言功底。他有極高的悟性和產生語言的再生能力,這是一般人不可企及的。大學期間常常有詩文發表於報刊。1962年他主動響應黨的號召放棄西北政法學院優越的工作環境,調到陝西長武縣中學,獻身於基層教育事業。誰料史無前例的“文革”浩劫,因他把《海瑞罷官》移植改編成秦腔劇本,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而遭橫禍,處理回家勞動改造。本來他是一個貧困農民的兒子,為了求學,父母親含辛茹苦,飽受煎熬,他吃苦受罪,立誌發憤成才,改變命運的驅使,實現他的人生理想。誰知一夜之間,他又重歸舊轍,鐮刀、農具代替了他手中的筆,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麵對莊稼、牛羊和蒼涼的黃土溝壑,滿腹經綸的他能沉默嗎?農村廣闊的天地成了他取之不盡的藝術創作源泉,他以寬闊的胸懷和牛一樣的韌性和耐力,白天勞動晚上寫作,那些從泥土裏滲出來的詩情,洋溢著他火一樣的生活熱情,樸實寬厚得像山一樣的父老鄉親成為他生活的榜樣,萬籟俱寂的田野滋潤著他心靈的家園,山村中的鳥語花香是他心中最美妙的音符。他雖沒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情逸致,但倒有幾分青山綠水的遐思暢想。可惜那時創作的很多詩文都沒有完整地保存下來,成為他終生的遺憾,僅留下很少一些詩詞。如他的《動亂歲月偶書12首》,正是那個非常時期生活的真實寫照。還有《運苗肥》寫得形象逼真,如臨其境,讀來親切感人:“天沒明,雞沒叫。地頭上,人聲鬧。架子車,排龍套。手推車,響滿道。擔兒閃,快如梭。筐兒滿,像山包。小夥推,姑娘挑。娃娃抬,老漢趕著毛驢跑。千軍萬馬齊上陣,誓叫小麥過黃河。”他用民間歌謠式的表現手法,以直抒胸臆的白描,讓人們馬上回到了“農業學大寨”的年代,你沒身臨其境,讀來也會產生躍躍欲試的衝動。像這樣的詩詞歌謠,作者很有代表性地選了幾首。還如《大雨天裏不回家》《麻地行》等,濃烈的生活氣息撲麵而來,有一種芳香四溢的田園風情韻味。經過那個年代的人對當時的曆史背景都會有刻骨銘心的感受。作者那個時候正是血氣方剛的青年,再繁重的體力勞動他都不在話下。因此,他的體驗是那麼深刻,那麼讓人心動不已。作者並沒有選取當時那些壯懷激揚、轟轟烈烈的政治場麵,而是從火熱的生產勞動場麵選取人們不曾經意的細微之處,來表現如火如荼的勞動場景和人民群眾的精神風貌,因此,那個時代的烙印是抹也抹不掉的。姚儀是一路行吟的歌手,詩詞、曲賦,樣樣通熟,收在前麵的“詩言心聲”,無論是田園風光、景點名勝、敘事抒情抑或風物民俗,在他的筆下生動鮮活,有聲有色,耐人尋味。通過這些詩詞佳作的品讀,可以透視他的生活軌跡正是中國革命從上世紀60年代到90年代末期那個風雲變換的年代,他都親身經曆、感受過。生活貧困、事業受挫、政治失意、前途渺茫,這對於飽學之士的姚儀將是多麼的痛苦難熬呀!但他以驚人的毅力和頑強的拚博精神走過來了,走得可歌可泣,走得艱難曲折,走得豪氣橫生,走得揚眉吐氣。姚儀先生的腳印深深地紮根在這個動蕩不安的曆史軌跡上。“詩言心聲”,是他躁動不安的靈感大釋放,是他心靈世界最真實的獨白,他心中流淌的那些來自農村廣闊天地和政治風雲變幻年代裏不絕於耳的詩詞曲賦,是這個階段曆史回音的濃縮點。從那些清麗爽口的妙語箴言裏,可以感受到他激越澎湃的生命激情。
《心有靈犀》把姚儀定格在一個文化苦旅的學者位置上。書中收編了他創作的詩詞、散文、故事、論文、評論等諸多篇章,都是他曆年來為自己和朋友精心打造的。我們不得不歎服他知識的全麵性和文學創作的廣泛性。38年的教學生涯,他以傳道、授業、解惑為己任,教師的職業,世界性的評價是“陽光底下最光輝的事業”,講台是他人生的戰場,給學生傳授知識是他孜孜以求的事業,工作的職責和強烈的責任感使命感使他的心靈世界無比的高貴和純淨,他沒有半點的虛偽和驕傲。他對於知識的頂禮膜拜和學生的渴望追求期待心情,養成了他虔誠的治學精神,良心促使他盡最大的努力把工作做得更好。因此,這些良好的工作習慣和做人的行為準則一如他的作品。文學即人學。姚儀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文選中的“難忘真情”“文友風采”“故事小品”泛讀評說”“問俗關隴”等欄下的67篇文章,從很大的程度上一線貫穿。這就是:以對土地人文曆史民俗的深刻理解和個性化的理性思考,不事雕飾地給予人文精神的極大關愛,給文學藝術以生命本質回歸自然家園的棲息地,達到真正意義上的返璞歸真,讓人回味不盡。如對母親的回憶和對父親的懷念以及對妻子、恩師追憶的文章,除滲透著濃烈的思念意識和深厚的感情之外,還流淌著強烈生命意識的律動。他對母親的回憶深刻清晰,貧困潦倒的歲月,母親是30多口家庭的衣食希望,她賢惠溫良,菩薩心腸。父親的生活原形木刻般地成了他心中的雕像。此文以民國時期在軍營供職的父親為古靈台的題詞“複見巍然”為引子,行文冷峻,以事抒情。作者對父親的懷念是沉重的,父親的生命過程,就像一棵老樹。他有一個細節描寫,給父親的手上挑棗刺,發現好多棗刺都長在老繭裏。作者的筆活像一把刻刀,通過貧困生活細節入情入理的描寫,把父親雕刻得活像一尊木雕藝術品。“複見巍然”,父親是也。還有對老伴、老師的情深似海如泣如訴的追憶,人情世態和倫理道德上給讀者以靈魂深處的震撼和心靈的拷問,不得不讓人掩卷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