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煩 第七十一章 路燈
入夜，通往領導們住的0號樓的路燈準時熄滅了。
一條小道曲徑通幽地伸向大樓庭院，周遭有濃密的綠樹花草，顯得很靜謐。院門很寬敞，像張著一張嘴。要是白天這裏的陽光應該不會很充裕，現在路燈熄滅，暗得啥也看不清了。
與庭院一牆之隔的是城市的商業街，這會兒卻是另一番景象，華燈閃爍，人聲喧鬧。快過年了，大家在忙著置辦年貨。
他一直在院門外等，等路燈熄滅。
幾個月前，他也來過這裏，為他老婆調工作的事。那時小道上的路燈不會熄滅，他遠遠地就能望見路燈像X光穿過他身體的各個角落。
他膽小，看見路燈就哆嗦得不行。
半月前的一個晚上，他不經意地又路過這條小道，發現路燈不知啥時熄滅了，漆黑如墨。他心裏打起了鼓：路燈壞了咋不修？他壯膽向從暗地裏走出來的人打探：路燈咋熄滅了？黑影湊近他咬著耳朵說：兄弟，少管閑事。
回家後他把路燈的事告訴了老婆。老婆說：要你管？你是不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做。
那是0號樓的路燈，咋能熄滅呢？他心裏一直犯嘀咕。
從此，一到晚上他都要來黑漆漆的小道上溜達一會兒，連自己也搞不清為啥老是鬼使神差來這兒，隻是覺得雖沒了明亮的路燈，可往返小道上急匆匆的人影一點也不比牆外少，這兒也很熱鬧。
後來他還發現了一樁奇怪的事。路燈其實一盞也沒損壞，大白天晃人眼地在上麵亮掛著。他想，這也太浪費了。但到了晚上路燈卻莫名其妙地熄滅了，他又想，這也太節約了。
路燈是有人在操控，他是昨晚偶然發現的。
快過年了嘛，晚飯後他急著到超市裏給孫女買了些好吃的，然後拎著東西習慣地踅進小道。他突然發現路燈居然很輝煌地亮著，他第一次發現有路燈的小道是多麼的靜美，也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眼睛像被啥東西刺了似的疼。正當他空出一隻手揉著眼睛時，路燈又突然熄滅了。他好生奇怪，這路燈是不是到了晚上就不喜歡自己了呢？因為時間尚早，他忽悠著靠近了0號樓的庭院，卻發現有個年輕的門衛正立在椅子上用手扳電閘。
為何把路燈熄滅？這樣人來人往多不方便。他驚奇地問。
路燈亮著走的人就方便？我可是在執行任務。門衛瞧著他反問。
執行任務？他恍然大悟。
他踉蹌地走在小道上，不時和迎麵而來的人撞個滿懷。小道很短，可今晚麵對麵撞上的人還真多。他想。
這會兒路燈終於又熄滅了，街頭的喧嘩離他而去。他第一次沒在小道上溜達，而是大踏步地走進院去。
他耳邊一直回蕩著老婆的話：燈滅的時候就進去，這回總有戲。號樓的門道很多，到底去哪個門道呢？他拎著滿滿的兩大袋禮物東張西望起來。顯然往中間門道進去的人最多，他看見好多人急匆匆地像他一樣拎著東西在那兒頻繁進出，當然也有空著手的。他嘿嘿地對自己一笑也大方地走了進去。他敲開了一家防盜門。我老婆的事請您辦好。
你是誰？領導問。您不要問我是誰，隻要您為我辦好事就行。他邊說邊把禮物放在了屋裏。領導想推他出去關門。我知道有好多人在給您送禮。
他說話時很冷靜……請坐吧。領導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