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館房間,我問爸爸,媽媽的下落究竟查出來沒有。
“我去探訪一個經紀人。這家夥開設一個聯絡處,專門替模特兒接洽生意。他告訴我,在雅典工作的模特兒,沒有——個名字叫愛妮妲。他的口氣很堅定。據他自己說,他認識全雅典的模特兒,尤其是外國妞。”
我失望得沉下了臉來——這會兒,我那張臉孔看起來準像陰雨綿綿的冬天下午。我感覺到眼淚奪眶而出。爸爸看到我這副德行,立刻說:“我掏出那張從時裝雜誌上剪下的照片,拿給他看。這個希臘人眼睛一亮。他告訴我,這個模特兒的名字叫‘沙豔陽’(SunnyBeach)。這當然是藝名啦。他又告訴我,這幾年來,沙豔陽是全雅典身價最高的模特兒之一。”
“接下來呢?”我抬起頭來望著爸爸,眼睛一眨也不眨。
爸爸伸出雙手往空中一揮:“他要我明天下午打個電話。”
“就這樣嗎?”
“就這樣!漢斯·湯瑪士,這種事急不得,必須—步一步慢慢來。今天晚上我們到屋頂瞭望台上坐坐吧。明天。我們開車去比裏夫斯港(Piraeus)。那兒一定有公共電話。”爸爸提到屋頂瞭望台,我立刻想起一件事。我鼓起勇氣對他說:“爸爸,別忘了一件事。”
爸爸望著我,一臉迷惑,但我猜他已經曉得我要說什麼。
“有一件事你要好好檢討一下。你答應過,這件事你會很快檢討、反省。”我提醒爸爸。
爸爸裝出一副男子氣概,嗬嗬大笑,但他的笑聲聽起來卻有點像哀嚎,聽得我毛骨悚然。
“哦,那件事!”他說。“漢斯·湯瑪士,我的確答應過你,會好好考慮這件事。可是,今天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我想出了一個好主意。我跑過去打開他的旅行袋,把手伸進了那堆襯衫和襪子裏頭,掏摸了半天,找到他喝剩的半瓶威士忌,二話不說就衝進浴室,把酒全都倒進抽水馬桶。
爸爸跟在我屁股後麵走進浴室,一看見我這麼幹,登時呆住了,好一會兒隻管瞪著馬桶發愣。我猜,他心裏一定在掙紮:要不要趁著我還沒把那半瓶威士忌衝掉,彎下腰去把它喝光。爸爸雖然嗜酒如命,但畢竟還沒墮落到那個地步。他轉過身子麵對著我,一時無法決定,到底應該像老虎那樣大肆咆哮呢,還是像哈巴狗那樣搖尾乞憐。
“好吧,漢斯·湯瑪士,算你贏了。”他終於說。
我們父子倆一塊回到臥室,在窗邊兩張椅子上坐下來。我看著爸爸,他正瞪著窗外的雅典高城。
“亮晶晶的飲料麻醉醜角的知覺。”我喃喃地說。
爸爸嚇了一跳,回頭望著我。
“漢斯·湯瑪士,你在嘀咕什麼?難道你昨晚喝了幾杯馬汀尼雞尾酒,到現在還沒醉醒嗎?”
“我早就醉醒了!我隻是想提醒你,一個真正的醜角是不喝酒的,因為酒會擾亂他的思路。”
“你這小家夥瘋瘋癲癲的,真像你老爸!唉,這大概是遺傳吧。”
我知道我擊中了爸爸的要害,因為爸爸一向自詡為真正的醜角。
為了讓他忘記馬桶裏頭的威士忌,我向他提議說:“爸爸,咱們現在到屋頂嘹望台去吧!看看他們有哪些不含酒精的飲料,咱們一樣一樣的喝。你可以喝可樂、七喜汽水、橘子汁、蕃茄汁、梨子風味的汽水——你也許想把這些飲料全都摻在一塊喝吧?你可以在你杯中加滿冰塊,用長長的一根湯匙攪一攪一一”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謝謝你。”爸爸打斷我的話。
“我們不是有個協議嗎?”
“你放心吧!我這個老水手會永遠信守承諾。”
“好極了!為了補償你,我就告訴你一個怪異的故事吧。”
我們父子倆匆匆趕到屋頂嘹望台上,坐在昨晚那張桌子旁。不久,昨晚那位侍者就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