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就這麼死皮賴臉地在龍月軒這裏賴了將近一個月。其間無數次她想討回自己的手機,都被斷然拒絕,原因是萬年不變的“不祥之物,不宜收藏”。
這一個月裏,白雅開心地看到,喬小魚瘦瘦的身子逐漸胖了起來,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也不再空洞而悲傷,反而多了孩童應有的無憂與幸福。
這一個月裏,白雅曾經千萬次地想進入衙門,去尋那耗光了能源的時光機,但是都以失敗告終。那時光機是所謂的“天降邪物”,任何人不得接近。最後,白雅有些挫敗地想,難道自己要一輩子回不去,老死在這個可怕的地方麼。可是,她還不知道當日公園一場大戰之後,那群人到底怎麼樣了。爸爸他,怎麼樣了。
當然,這一個月裏,白雅也親眼目睹了這個世界上的頭號好男人。他有一座仁濟堂,裏麵收留著孤寡老人,落魄文人和孤苦婦人;他有一座回春堂,裏麵雇了大夫免費為窮苦人施醫贈藥;他還有一座桃李堂,裏麵收留的都是無家可歸的小孩。
他帶人溫和有禮,出手大方,活脫脫一個謙謙君子,菩薩心腸。這麼一個好男人,除了有些迷信之外,簡直就是完美,完美到令人覺得有些不切實際;似乎當他就站在身邊的時候,都讓人會有一種伸出手卻觸不到的錯覺。
白雅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可以好到這個程度。好這個字,也應該有個界限,但是,她看不到這個字在他身上的界限。所以,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她寧願相信,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她挖掘不出來的東西。
如果放在一千年以後,這種男人大概可以是讓所有女人都大發花癡,眼冒桃心的那種才貌兼備品質優良的好男人。但是在這個思想極為保守的年代,他卻隻是冷冷清清,如同院中那獨自盛開的一株紅梅。
一個月以後。
龍月軒出門去了桃李堂,白雅和喬小魚留在家裏幫忙做做雜活。
當白雅在用一種最偷懶的方式掃院子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陣抖動。下意識地摸過去,她碰到了一個金屬質的東西。
是那枚掛墜。那枚鑰匙形狀的,金色的掛墜。
“你戴著就是了,別問為什麼,也別摘下來。”
恍惚間,那少年的聲音似乎仍然回蕩在耳邊。
那個清晨,陽光純澈而透明,他的眼眸更加透明。她依然記得,他為她戴上這掛墜的時候臉上的溫柔,以及他靠近時身上溫醇的香草味。
可是後來,她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
白雅把那掛墜從脖間解下來,把它舉到陽光下,細細打量。這麼久了,她似乎一直都戴著它,從來沒有解下過。
此時此刻,它在陽光之下晃動著,反射出刺目而絢爛的金光。它的身體,在劇烈地震顫著,並且發出嗡嗡的聲音。這種聲音,很類似手機震動模式時所發出的聲音。
她詫異地看著它。這,難道不隻是一枚掛墜那般簡單?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砰”一聲巨響,險些把人耳膜震碎。一枚子彈擦著白雅的耳朵險險地飛了過去。
她隻覺得耳畔一熱,然後便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滑落了出來,順著她的脖頸流下,染紅了月白色的長衫。
“姐姐......”喬小魚從屋子裏跑了出來,然後忽然看到了白雅身後的什麼東西,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姐姐!”他驀地一聲大叫,飛撲了過來。
砰!砰!砰!
白雅不知道這孩子哪裏來這麼大的力氣。但是,她確實是被他撲倒了。喬小魚壓在他身上,猛地咳出了一口鮮血。
“小魚!”白雅驚叫,下意識地抱住他,但是手觸過之處,卻是一片溫熱黏膩。
是那孩子的血。
他剛剛,為她擋了子彈?
“小魚......小魚......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白雅拍著喬小魚的臉,哀求著。
那孩子的臉已經蒼白如紙,嘴唇的血色也完全消失不見。
白雅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顫抖。抬眼,她看到幾個黑衣人,每個都端著形貌恐怖的重型機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