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感受到那靜水流深般沉沉的神力,隔著多少座山,山林沉靜、鳥雀安寧。純淨如山泉般的靈力,我在天上一萬年,竹屋、青山、以及青山腳下的星漢與蘆葦蕩,無意不籠罩在這片寂靜的韻味中,隻是,今天它似乎帶著海般無際的浩瀚,與狂風大浪般洶湧的衝撞,是他嗎?一時也不能夠確定。我太想見到他了。
五千年,整整五千年,最後一眼是他被一把九尾烏鋼索戳穿胸膛的情形。胸前綻開一片罌粟海,迸進一片素白的荻花叢中。
我奔過去,卻被那星漢裏升騰而起,如惡魔般龐大、卻又頃刻變換無形的什物一把推下山脊,從雲端跌落,直直墜落合虛山無憂穀,躺在子默撿起我的地方,躺在當年一片火海的地方。嘴角咳出血來,一動也不能動,眼睜睜看著頭頂撕開的一個大洞,裏頭風起雲湧,漩渦般的流雲中將那個缺口合上,自此,我便再也不得上天界,再也沒有覺察到子默的神力或氣息,直到今天。
他若是活著,怎麼沒有來找我?我上天難,他下界易。或許他撿我隻是一個順手,丟了便丟了罷?縱使是這樣,我也要見見他,最後那一麵不是一個好的告別。
雪虎一路撲向眼前的羊排,卻怎麼都差那麼一丁點。我覺得自己對他有些殘忍。
這麼些年,我獨立於世,隻想著將鮫珠變黑,原因隻是娘親回頭潛進潭底對我說的,“將黑色的鮫珠扔進星漢”,隻是這樣一句話,我便整日整日地暢想,當它變黑的時候,我將它往皎皎天河中一丟,於是爹和娘親就出現在我麵前,從此又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倘若,我聽錯了呢?倘若,這鮫珠的神力連娘都不甚了解?一直以為,東海鮫珠,人神遍傳的至高神物,娘真的知曉它的作用?鬥神元神迸發出的熊熊烈火,可以蕩平幽冥塵世,那小小一顆鮫珠就能讓他們回來?
我焦急地等待每個百年的天雷,隻盼著這鮫珠一點一點發烏變黑,而心中又有些害怕,害怕它變得漆黑的那一日,過了那一日,我便再沒有任何念想,倘若這一萬五千年來我追尋的,就如瑞虎撲追的這塊肉一樣,不過是鏡花水月,我該怎麼辦?
手一鬆,那一塊鮮肉被瑞虎咬著了一角,它急急停了下來,冷不丁被它從背上甩出,在空中騰了一圈,勉強立在地上,驚魂甫定,就見著腳邊而趴著個人,胖乎乎圓滾滾的身子畢恭畢敬地趴伏在地上。
悄悄拿腳尖撥撥他的手,他笑嘻嘻地抬起頭,白胡子老頭,臉和身子一樣的圓,臉上眼睛鼻子嘴也一概的圓,下頜上的胡子雪白,差不多到胸前,想挑出點黑色都難。
這麼大把年紀?心裏一驚,可別是個什麼老人家,仗著自己年紀大,見著個臉生的,就往地上一趴,再裝出個三病六痛的,訛上我了。凡人老人家訛銀子,我遇見一回,剛說個“我沒……”,四下衝出一群青壯年男子,摩拳擦掌似是要幹架,我當時也年輕氣盛,幹就幹,一個響指直接打趴在地上。雖是贏了,心裏卻不那麼痛快,裝出一副很能幹的樣子,我這兒好不容易興奮勁都調動起來了,他們還直接趴了,真真是掃興,往後還是別遇上的好。後來聽說老樹精也喜歡幹這勾當,不訛銀子訛神力,更黑心,你真提個劍去挑他的根吧,求饒得真可憐,想想人家修煉了個百八十年,這一挑,直接斷送了,猶豫來猶豫去,影響了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