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靜,我彈琴時傳來的悠揚簫聲,深沉婉轉,定是那位公子沒錯的。他既是人在京畿,今天怎麼沒來呢?那簫聲從城西北傳來,似乎在京畿城外,可他明明匆匆下了如是山走掉了的,怎麼這會兒又從城西北回來呢?他和我的曲子,說明他知道是我?也未必,頭一次我吹號角的時候,他就和了和,興許他隻是心血來潮,隻是喜歡和呢?一夜輾轉,睡著是已過五更,醒時已日上三更。
我昏昏沉沉地讓梓嬋將我梳妝打扮好,便匆匆往書房趕,這下讓那教書先生等了得有半個時辰,若是向娘親告狀就不好了。
我匆匆在花園的卵石小道上飛奔,轉過一棵女貞,卻沒想到這個點兒花園還有人在逛,而且是大搖大擺地在逛,而且還是個男子,若不是梓嬋扶著,早就撞上了他。
“公子?”梓嬋倒是眼尖。
我抬頭,這可不是那個讓我一夜沒能睡好覺的奇怪公子嗎?他先是一臉驚喜,繼而變青、變白,倒退一步,“小姐,是,肅親王府的千金?”
我回頭看一眼梓嬋,無奈地聳聳肩,在我家的園子和他撞上,似乎辯無可辯,再瞞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更何況不是有意瞞著的,隻是賭口氣而已。我隻好點點頭,“這下公子知道我是哪家小姐了,公子也可以說自己是哪家公子了?”
他臉色煞白,以前在山林裏,我們道忽然這樣的人是鬼上了身,是要作法驅鬼的,現在我擺不了祭台,幫不了他。他撫了撫額頭,而後鎮定下來,長籲一口氣,“我?我是左丞相的長子。”
左丞相?我皺了皺眉看看梓嬋,這下壞了,左丞相的長女纏著我哥,看那架勢,是非我大哥不嫁的了,若是他們當真成了親,那我和這公子?一時飛紅了臉,呸呸呸,在想什麼呢?
“公子今天來府裏是?”我看他滿腹心事地走在我家園子裏,行跡很可疑。
“肅親王召我談些事情。”他恭敬地衝我彎了彎腰。
我點點頭,“我這要上書房去,公子請便。”
各自便相背而行,走到半月門那裏,忍不住回望了望,看見他剛好立在園子另一側的門下,見我轉了身,自己急急消失在了月門下,心裏有點驚喜有點悵然。
左丞相的長子我毫無印象,但左丞相這個人我倒是有印象,雖然他的官職比右丞相小些,但都是禦前丞相,我爹對左丞相是看不上的,雖然右丞相讓我爹爹恨得牙癢癢,但終究還有些敬畏成分,畢竟他能掀起風浪,搞得爹爹很是頭疼;而這左丞相早已是爹爹手下的人,對爹爹惟命是從,卻被爹爹說隻是馬前卒而已,不能共商大事。平時也是爹爹宣了他來,他若無事上門,爹爹是覺得很頭疼的。現在他的長子上門說是和爹爹談事情,難不成左丞相雖沒用,但長子卻是得爹爹賞識得?這樣一想,還有些欣慰。
教書先生依舊,說話不疾不徐,音調不高不低,是頂好的催眠曲,我聽得昏昏欲睡,隻缺趴在桌子上,奈何我是他唯一的學生,這一睡,倒把他給晾著了,怪沒禮貌的,才勉強撐著。迷迷糊糊間,見得窗外柳邊立著個人,定睛一看,睡意消了大半,竟又是左丞相的長子,他可是來看我的?心中狂跳,可他卻不聲不響地轉身離去,那條路是出府去的,他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