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2 / 3)

明窈身子逐漸塌下,半張臉落在沈燼肩上,她手指勾著沈燼腰間的玉佩。

“我同我哥哥說,你不會這樣小氣的,不讓我去金陵。”

明窈一麵說,一麵悄悄抬眼,打量著沈燼。

沈燼挽唇,眼中笑意淡淡:“可你忘了一事。”

明窈雙眉凝緊。

自收到周伯曆經千辛萬苦送來的書信後,明窈一顆心都撲在金陵上,百忙之中,隻匆匆讓人告知沈燼一聲。

明窈雙眉緊攏,實在記不得自己落下什麼要緊事。

她看向沈燼,試圖從他臉上找到答案。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沈燼手指搭在明窈衣襟上,為她理去錦衣上的褶皺。

明窈信以為真,倚著沈燼的肩膀,沒心沒肺睡了過去。

覆在眼瞼下方的眼睫纖長濃密,沈燼垂首凝望,慢慢撥動明窈的眼睫。

“我會讓你記起的。”

……

雪天寸步難行,有沈燼在,薛琰也沒再跟著一起,留在家中照看柳娘子。

明窈一連趕了五六日的路,舟車勞頓,好不容易抵達金陵。

明窈先前在金陵住過一陣,那院子如今還空著,明窈前些時日讓人灑掃院子,她理所當然以為馬車會停在原先的舊宅。

待下了馬車,明窈望著眼前的竹林小築一陣恍神:“這裏是……”

“金陵的行宮。”

沈燼輕描淡寫,挽著明窈的手腕朝裏走去。

明窈一驚,登時刹住腳步,不肯再朝前走一步,她眼中誠惶誠恐,慌亂不安。

沈燼本就是微服私訪,不曾驚動任何地方官。

() 明窈壓低聲音:“我聽說樓蘭王室的餘孽如今還在找你,若是讓他們知道你在金陵……”

沈燼眼皮輕掀:“你在擔心我?”

明窈一頭霧水,她脫口而出:“我當然會擔心你。”

正值掌燈時分,竹林小築上下點燈,夾道兩側種著青竹,竹影參差。

台磯上攢著厚厚的白雪,雪色迷人眼。

重重竹影擋住了簷下照出的燭光,明窈身子抵在青竹上,白皙修長的脖頸高高揚起。

不時有淺吟聲從唇齒間溢出。

那聲音極輕,順著飄落的雪珠子融落在茫茫雪地中。

廊簷下係著的象牙雕琺琅燈籠在風中搖搖晃晃,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重合在一處。

明窈少頃首環在沈燼脖頸上。

良久,她無力倚在沈燼肩上,氣息急促。

寒冬凜冽,明窈脖頸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臉紅耳赤。

沈燼一手撫在明窈耳邊,他麵色如常,半點也看不出異樣,隻薄唇染上一點胭脂。

“你怎麼、怎麼……”

明窈左右張望,烏木長廊悄聲立在院子中,半點人聲也無。

明窈暗自鬆口氣。

她今日才第一次過來,若是讓人瞧見了,隻怕日後她也無臉繼續住下。

沈燼捏捏明窈的手腕:“放心,他們沒這個膽子亂說。”

有這個膽子的,隻怕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竹林小築別致精巧,亭台樓閣錯落有致,一步一景。

院中的古鬆掩映,白雪落滿樹梢。

明窈並肩和沈燼站在一處,穿花拂樹,她小聲嘀咕:“你怎麼不早一點說,害我急急找人去收拾舊府。”

沈燼轉首側目,黑眸幽幽望著明窈。

明窈心下一驚:“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本來就是你做錯事……”

沈燼捏著明窈的掌心,聲音平靜:“你真想我住在那裏?”

“那裏有什麼不好,那府上的水榭還是我和哥哥……”

明窈聲音漸弱,倏地想起沈燼為何不願往舊府去。

先前在金陵,她和溫家交好,溫思邈時常去舊府尋自己。

沈燼唇角笑意漸淡:“怎麼不說了?”

明窈自覺閉上嘴。

雪珠子輕落在明窈肩上,她眼皮眨動,忽然踮起腳尖,在沈燼唇角落下輕輕一吻。

猶如蜻蜓點水,轉瞬即逝。

沈燼依然垂著眼皮,臉上波瀾不驚。

落在明窈臉上的目光沉沉灼熱,明窈耳尖泛紅,她忽的轉過身,正想著急急跑開,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下一刻,明窈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

氣息一點點消失殆盡。

湖麵上的冰麵破開小小的一角,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映出兩道身影。

沈燼捏著明窈手腕的力道逐漸加重,氣息漸沉,倏然,肩上的鬥篷揚起,明窈整個人被拽入鬥篷之下

長廊一側匆匆走來一個人影,章樾遠遠站著,隻是提高了嗓音。

“主子,孟家剛剛給明姑娘送了急信。”

明窈下意識想要掙開沈燼。

沈燼側目,握著明窈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些許,他嗓音低沉:“拿過來。”

……

更深露重。

八寶香車靜靜穿過縹緲雪色,一路行至孟府前停下。

明窈扶著侍女的手下了馬車,她揚首望著落在夜色中的匾額。

孟府二字逐漸脫了漆,終不似先前那樣明豔。

早有婆子立在府前,帶著明窈往裏走去:“姑娘這邊請,周管事的院子在這邊。”

明窈頷首:“我知道。”

婆子眼中掠過幾分詫異,不過也沒多問,隻是靜靜提著羊角燈罩,為明窈照亮前方的路。

周伯是孟家的大管事,孟少昶出事後,孟家的重擔都落在周伯一人身上。

院子前積攢著皚皚白雪,院中央跪著一大一小兩個少年。

兩人雙唇凍得發紫,身子搖搖欲墜。

婆子麵不改色越過兩人。

年長的少年忽然攥著明窈的氅衣,他一雙手凍得幾乎沒有知覺,薄唇裂開好幾個口子:“求姑娘、求姑娘饒我一命,我弟弟年幼……”

呼出的氣息落在空中,全成了白霧。

少年連聲咳嗽。

周伯在房內聽見,扯高嗓子:“明姑娘,莫要搭理那狼心狗肺的東西!”

周伯正在吃藥,他半躺在榻上,一雙手顫巍巍,捧著藥碗。

餘光瞥見明窈的身影,周伯立刻讓人搬來太師椅,伺候明窈坐下。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落滿淚水,周伯熱淚盈眶:“怪我,怪我引狼入室。我本來以為他是個好苗子,沒想到他野心這般大,竟然敢肖想孟家的產業。”

周伯咬牙切齒。

少年自小在孟家資助的學堂念書,周伯看他機靈,將他帶在身邊,手把手教他,還曾帶他去過汴京。

“白眼狼,真真是白眼狼。”

周伯氣得麵色漲紅。

他受傷後,鋪子的生意都交給手下人打理。少年收取賄賂,以高價收購黴爛的藥材,又找人去孟家的鋪子鬧事,大肆抹黑孟家的名聲。

周伯連著咳嗽好幾聲:“他不知何時搭上金陵的縣令,先前,那縣令還想來我們府上抓人,此事還是多虧姑娘及時找人過來……”

明窈瞳孔一緊:“……什麼?我何時找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