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贖人(2 / 2)

這輩子的爹徐甘是打也打了,罰也罰了,但都沒用。挨打的時候他涕淚橫流,痛陳自己的不成器。可傷疤一好,他立馬就忘了先前的疼了。

當爹的管不住他,當哥的更管不住他,徐茂行這十五年過得可謂是自在至極。荒廢多年想要重拾學業時,才發現他早就把自己給玩廢了,啟蒙小兒都會背的《三字經》,他都沒能完完整整地背下來。

如今父兄遠在天邊,再沒人管他了,形勢卻逼得他不得不發憤圖強。

身在福中不知福,說的就是曾經的他。

好在上天還算眷顧他,沒叫他“白骨如山忘姓氏”,一切還有回旋的餘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

第一遍通讀下來,著實廢了他一番功夫。讀完之後再回顧時,竟然隻記得前四句了。

他有些氣餒,心裏也逐漸升起了煩躁之意。再三給自己打氣之

後,他才耐著性子又通讀了一遍。

這一遍倒是好多了,至少不再磕磕絆絆了。

《三字經》之所以被列為啟蒙書籍之首,就是因為朗朗上口還簡單易懂。所以哪怕沒有注釋,讀了兩遍之後,他也大概明白每一句的意思了。

再怎麼說他也有著成年人的思維呢。

等中午阿山回來找他回事時,他勉強把一本書背了三分之一,耐心也已經到了極限。

“怎麼樣?”見阿山來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就把書給扔下了。

“二爺,打探清楚了。”阿山道,“小的先是探明了其中一個班頭的住址,買了四色點心上門拜訪,又出了幾個錢請他家裏的置辦了幾個葷碟子,趁著酒氣上頭的時候問明白了。”

官賣罪仆,年輕貌美的婢女自然是最值錢的,曾經賣出過一百兩的高價。往下就是年輕力壯的男仆,也有二十兩的,也有三十兩的。年過四十的老仆,無論男女都不值錢了,也就會算賬的還能值幾兩銀子。

“那還未成丁的男仆呢?”

本朝未成丁,就是不到十六歲。

他已經盤算定了,要把原本的大管家徐福一家子都贖出來。

徐福和他的妻子福嬸都是徐家的家生子出身,又都生長在徐家鼎盛的時候,歸屬感和忠誠度都非常強。

如今他就需要忠仆來打點家事,好讓他能夠專心克服負麵情緒,重新找回前世認真讀書的感覺。

阿山道:“未成丁的男仆也得看長相,長得好的自然價錢就高,一般也不會往正經地方賣。長得不好的,十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他頓了頓,又道:“若是二爺買得多,給他們省了事,價錢還可以商量。”

徐茂行微微點了點頭,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心裏默默盤算了許久,才道:“咱們家還有一百五十兩銀子可以動用,你幫我想想,如何操作,才能把兩個年長的、一對年輕夫妻和一個未成丁的男童都買回來?”

阿山一聽就明白了,“這是一家子?”

“是呀。”徐茂行感慨道,“是咱們家的老管家,看著我長大的。他小兒子今年才十四,從八歲頭上就在我屋裏跑腿。”

意思就是有感情的,一個都舍不得。

阿山低頭思索了許久,遲疑道:“小的倒是有個主意,得二爺親自出麵。”

“快說。”

阿山道:“二爺寫個帖子,請王府的欒長史來吃酒,把五十兩銀子奉上,請他出麵去買人,一百兩盡彀了。”

徐茂行沉吟道:“主意倒是好主意,但欒長史肯幫這個忙嗎?”

請欒長史出麵,無非就是借他背後安王府的勢。他雖然對欒長史的為人不太了解,僅有的幾麵之緣也能看出來,對方行事比較謹慎。

這樣的人,願意為了他這個無名小卒而冒險嗎?

阿山笑道:“欒長史自然不是誰都能請得動的,但二爺您如今正得王爺看重呢,他多少也得給您幾分麵子不是?”

這話也是在提醒徐茂行,安王的看重不是沒有限度的,有權不用,過期自然作廢。

徐茂行下定了決心,“好,我現在就寫了帖子,你送過去給他,請他明天晚上來家裏赴宴。”

這次直到晚上,阿山才回來,他寫的帖子也沒送出去,又給帶回來了。徐茂行心中失望,卻也在意料之中。

畢竟他一開始就有猜測,謹慎之人必然不肯輕易冒險。

阿山見他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一時也是訕訕,暗怪自己出了餿主意。

“二爺您別擔心,明日小的就再去找吳班頭,好生與他商議一番。”

徐茂行深吸了一口氣,器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幾日辛苦你了。”

他不但有口頭嘉獎,還從懷裏掏出二兩銀子給了阿山。

想讓馬兒用力跑,總得把草料給足了。

如若不然,阿山自然不敢違背他的命令,但盡心與不盡心,其中差別可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