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和耳機。防止暈車。
手機還沒開機。才剛翻出手機，洛燚就發現手機屏幕上又增添了兩道傷痕，她有點心疼。
雖然手機是進高中的時候買的，到現在也快使用了一年了，但是在高一那一年裏，手機是被她放在家裏的，因為那時候她還可以一周回一次家。現在……一言難盡。
根據上高中以來她對學校的放假規則的了解可以總結為以下：暑假變寒假，寒假變國慶，國慶變“五一”，雙休變單休，要問“五一”和單休最後是不是變成了“三八”婦女節休半天，那可就大錯特錯，因為它倆直接沒了。
這麼來說的話，下學期開學上交手機的次數次數少了，可它在手機堆裏翻滾的時間更長了。
為了這個原裝屏幕的壽命，下學期不上交手機了。
長摁鎖屏鍵，開機，翻找耳機。
找到耳機，是一副有線耳機。在現在無線耳機泛濫的潮流裏，在無線耳機丟失、尋找無線耳機、找不到無線耳機、再下單一副無線耳機的循環裏，她堅守著不用充電、不用額外耗電的有線耳機。
屏幕亮了，但是，“手機電量不足，將在30秒內自動關機”。
好脾氣乖順的洛燚在心裏爆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粗口，你大爺的。
她氣鼓鼓地把耳機線插進耳機孔，再氣鼓鼓地把手機揣兜裏。沒有音樂的有線耳機有什麼用，減輕不了一點由於耳朵前庭受汽車影響給胃部帶來翻湧的感覺。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進了車站，洛燚認命地隨著人潮擁擠著上了車。
人太多，沒有座位。
非常好，站立時的暈車感會比坐著時減緩不少。人要是不多，車上有空座不去坐她就會飽受人們不解目光的侵擾，還好人多無座。
腳從踏上了公交車開始就失去了自主性——她完全是被擁擠的人群推搡著上了公交車，撲麵而來的是空調冷氣、車門打開時湧進來的瀝青被炙烤後的焦熱，以及擁擠的人群身上散發的汗臭和香水的混合味道，這對於暈車人士來說簡直是大忌。洛燚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將胃裏的翻江倒海全數吐在車廂裏，這對封閉的空間來說不亞於一場災難。
她被擠到靠近後門的地方，也多虧了那裏的擋板和扶手，她才能不被擠著再往後。
站立的姿勢稍微有點扭曲，本想低頭查看一下腳下可移動的空間，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探究的眼睛。
洛燚勉強地扯了一下嘴角，打聲招呼：“嗨。”
紀敘回她：“嗨，好巧。”
其實從他坐到這裏就看到車窗外的她了，也全程目睹了她從上車一路被擠到這裏：一張小臉皺皺巴巴的，略有一點憋著氣的意思；頭發濕噠噠地貼在臉上，有點好笑也有點可憐。
公交車緩緩駛出站台，在烈日餘暉中晃晃悠悠地經過街邊的林蔭道和各式各樣的商鋪、小飯館，送勞累了一天的人們歸家。
隨著公交車停停走走，車上的人不再那麼擁擠，有了可以稍稍活動的空間。紀敘側過頭看了一眼洛燚，她也退開了一點，雙手抓著垂吊下來的扶手，腦袋低垂著靠在舉起來的手臂上，雙眼緊閉，眉頭微皺，額頭和鼻尖上有細密的汗珠，唇色有點白。
一道尖銳刺耳的刹車聲響起，由於慣性，車上的乘客猝不及防往前倒去。眼看著洛燚要隨著慣性往前撲倒，紀敘眼疾手快撈了她一把。
“謝謝。”
“你中暑了？”
洛燚搖搖頭，“暈車。”
紀敘站起來給她讓座，“你坐我這裏吧。”
洛燚指了指剛上車的老人，說：“你還是讓給老人坐吧，我坐著會更暈。”
紀敘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哦好。”然後默默地站到了她旁邊。
車又開始晃悠悠地啟動向前。紀敘站在洛燚旁邊時不時地瞄她一眼，他想說些什麼來緩解一下她的難受，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過看她難受還戴著耳機的樣子應該也不願意說話，還是選擇了沉默。
洛燚的胃在翻騰，確實也不會願意說話，生怕一開口就噴薄而出，也不會有心思關注旁邊人心裏的彎彎繞繞。
人一難受，就容易想些有的沒的，企圖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
比如，洛燚此時在想，回家的路為什麼要修得這麼長？為什麼不能把路修成傳送帶那樣的，就不需要交通工具了，露天的環境還沒那麼容易暈車，不，是在露天的環境裏根本就不會暈車。
比如，人為什麼要存在暈車體質？她可恨死暈車了，一旦長時間沒有乘坐稍微封閉一點的交通工具就更容易暈車。她還記得某個生物老師說過，暈車的人坐習慣了車就不會暈車了，完全就是屁話，她都坐了十幾年的車了，還是很容易暈車。
比如，她又非常想吐槽這個司機的開車技術，明明在平坦的柏油路上應該開得四平八穩的一輛公交車硬是被他開得哐哐當當、轟轟烈烈的像拖拉機。
......
“梧桐廣場到了，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從後門下車......”
洛燚眼睛倏然一睜，心說，我終於要活過來了。
車門開的一瞬間，洛燚幾乎是抬腳就走，結果卻忘了她是一路半吊半站保持著平衡過來的，腳還有些久站不動帶來的麻木感。沒意外的，她踉蹌了一下，結果又是紀敘反應敏捷拉了她一把，然後她就想起來了旁邊還站著位半熟不熟的同學。
“小心點，等車停穩了再走。”紀敘提醒道。
“謝謝，我到站了，”洛燚指了指外麵。下了車，她轉過身來隔著公交車門朝紀敘揮了揮手，以示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