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神力拓荒宇 濁酒說英雄(3 / 3)

凱恩決定悄悄參加高澤斯的死亡慶典活動,觀摩學習高澤斯的為人處事方法,錯過今次,隻怕一生也沒有這樣好的機會,反正並不耽誤行程,姑姑的特使起碼還要過幾天才能到。

朗瓦峰是奈克羅斯境內第一高峰,峰頂有經年不化的冰雪,靈峰寺就坐落於此。

沒有人知道靈峰寺建於何時,新大陸有許多古跡對舊世界的人來說神奇而陌生。靈峰寺上的靈峰塔每到月圓之夜異芒閃爍,吸引了無數朝拜者。高澤斯每年五月十五都會來這裏拜祭,奈克羅斯便將這一天定為節日,由於他們崇拜死亡力量,所以稱之為死亡慶典。所有的生命都有死亡的一天,各界生靈也在這一天進行祭祀活動。

靈峰寺的方丈室內,高澤斯悠閑地喝著科伯特主持特地為他準備的雪峰綠芽。這種茶產於雪峰之上,一旦離開這裏味道就遜色許多。高澤斯隻有在每年的這幾天才能品嚐到這樣的好茶。

高澤斯和科伯特主持是一對諍友,兩人雖相處甚得但明爭暗鬥不止。

科伯特生前是一位功勳卓越的聖騎士,奈克羅斯的信徒們為他修建了一座神祠。神祠的僧侶們一直反對高澤斯在這裏建立亡靈國家,高澤斯一直忍受著他們。直到有一天,高澤斯不得不進行對盟友瑪維士公爵的戰爭,而這個吸血鬼公爵擁有一件非常厲害的法器-死木杖,這也是高澤斯對他展開進攻的原因。高澤斯從亡靈族先知尼姆巴那裏知道,要抵製死木杖的強**力必須取得生命盾牌,而這件寶物恰好是科伯特騎士生前用過的。高澤斯相信生命盾牌一定被科伯特帶到棺材裏去了,於是決定夜探科伯特神祠。

他偽裝成一名參拜者混進了神祠,提出要瞻仰科伯特的遺容。僧侶們要求他必須奉獻一件具有死亡力量的法器供他們作祭祀之用。高澤斯擊敗了守護死亡甲胄的黑龍,將甲胄交給神職人員。

高澤斯果然在科伯特的棺材裏發現了生命盾牌,卻無法將它堂而皇之地帶出去。於是高澤斯冒險複活了科伯特的靈魂,幸好他的能力已足以同科伯特的靈魂力量相抗衡。他誘惑科伯特說外麵有一群褻神者正在進行一項邪惡的祭祀活動,神智未清的科伯特冒冒失失地衝出去,用陪葬多年的聖騎士劍將僧侶們全部殺死。

科伯特被派拉達神庭削去封號,便應高澤斯之請到靈峰寺做起了主持,如今已是第四個年頭。

科伯特現在雖然是個亡靈法師,但身上沒有半點死亡氣息,雙眼卻透出生命的光芒,不知究竟的人一定以為他是個人類神職人員。

科伯特既被派拉達神庭裁定為“被魔鬼竊去靈魂的亡靈”,就隻能生活在高澤斯的死亡陰影之下,但科伯特卻信誓旦旦的要將高澤斯改造成一位聖騎士。

兩人的微妙關係外人難知其詳,以為是一對契友,其實他們暗中較量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科伯特象征性地舉起茶杯,放到鼻端聞了聞,他已無須飲食,這麼做是完全由於生前記憶。他生前是個業力不凡的人,死後雖然誤入輪回誤區,卻努力參悟生的感覺。以死悟生大約要比以生悟死容易些,這個中滋味就隻有他自己明白了。高澤斯每看到他臉上露出憂喜不定的神色便忍俊不禁。

科伯特並不甘心被他取笑,便道:“陛下今年比往年早來了兩天,可是想知道我的新發明?”科伯特一直致力於研究對抗死靈的藥劑和法術,這令高澤斯感到非常好奇,他很想知道科伯特用什麼方法來試驗這些東西是否有用。高澤斯的半側死靈身體無論如何不敢碰聖水這一類東西,不知道科伯特這個純死人怎麼敢做這類實驗。

“你又有什麼高明的玩意要讓我見識見識?”高澤斯經常嚐試科伯特的發明,借以掌握對付生命魔法的方法,而科伯特也可以滿足一下複仇心理。看到高澤斯在聖器的攻擊下痛苦的神情,能令他高興好幾天。

“陛下還記得死亡甲胄和生命之盾嗎?”科伯特神情有些古怪,他需要很大勇氣才能揭開自己的傷疤。

“哈,那是我們初次見麵時彼此交換的禮物,怎會忘記?我給你死亡,你給我生命,各取所需。哈、哈。”高澤斯難得如此開懷暢笑。在他所有的部下中沒有能令他開心片刻的,這就是與鬼共舞的代價。自來到新世界,令他感受到生命歡樂的可能隻有三個人,而能夠常來常往、聊天敘舊的就隻有科伯特了,雖然科伯特是個死靈。高澤斯畢竟是半生半死之身,本性中對生命的歡樂總有一些渴望。

科伯特尷尬地笑了笑,道:“死亡甲胄我還保存著,可陛下的生命之盾還在嗎?”

高澤斯神色稍霽,笑道:“我用不著這種抵禦死亡的法器,早就不在了。”

“那麼如果又有人用死木杖攻擊陛下,您該如何抵禦?”科伯特乘勝追擊。

“你別自以為是,對付死木杖不是有生命之盾就行的,”高澤斯想起灰燼費頓的決戰至今仍心有餘悸,之後又經曆了對誰都不願提起的傷痛,科伯特揭起他的傷疤,令他有些不快,反唇相譏道,“如果有一天你能見識一下死木杖的力量就會明白,單靠生命之盾是保不住聖騎士的名號的。”

科伯特笑道:“聖騎士的封號是我千辛萬苦掙來的,同你們亡靈族的戰鬥我從不落下風,生命之盾的確幫了大忙。”

“現在我們是同一陣線,你怎會在這時候想起這件事?”他對破壞了科伯特千辛萬苦掙來的名聲多少有些愧疚,自不願多談。

“陛下,您在同瑪維士的決戰中弄壞了生命之盾,而死亡甲胄也被那些僧侶們弄碎了。我自知上了陛下的當,自當設法彌補。我將死亡甲胄的碎片一直帶在身旁,又悄悄尾隨陛下,目睹了陛下的英勇。當陛下將殘破的生命之盾不屑一顧地扔到廢墟裏時,我悄悄將它撿了回來,相信陛下有一天還會用得著。”科伯特此刻略有些得意,他在與高澤斯的較量中總處於下風,此次有備而來,終於稍稍占了些上風。

“這些破碎的盾甲還能有什麼用處?”科伯特生前是個煉製盾甲的大行家,又精通生命魔法,所以才能掌握生命之盾的奧秘。這些年又精研死亡魔法,相信對死亡甲胄也有了相當的認識。高澤斯相信他此刻舊事重提必有所悟。

“陛下從不把我的發明放在眼裏,不管是生命法器還是死亡法器,陛下總能應付裕如。可這次我將兩種法器熔於一爐,得到一撮粉劑,為方便陛下服用,佐以聖水,我稱之為‘孟婆湯’,陛下可想試試?”科伯特得意地幾乎要笑出來,他有把握讓高澤斯舍生忘死、魂不附體十天半個月。

“哈,等過了明天我一定試試。能否讓我先開開眼界,也好有個準備,但不知‘孟婆湯’之名有何來曆?”高澤斯心中忐忑,他在與科伯特的較量中獲益匪淺,雖有些不安,卻也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倒要看看科伯特是否能就此將自己改造成“聖騎士”。聖水是派拉達密製聖藥,對亡靈族具相當強的殺傷力,而生命族服用之後卻可起到“死亡防護”作用,高澤斯的半側死靈身軀本也忌諱它,入胃倒也無礙。

科伯特從大袖中取出一隻樣式古舊的墨瓶,迎著光線晃了晃,約有小半瓶透明液體,遞給高澤斯道:“哈、哈,‘孟婆湯’果然有些來曆,陛下雖然精通死亡魔法,到底不曾死過。卻說輪回之間有一冥渡,渡口對岸有一老嫗孟婆,讓死者喝下一碗湯藥,便可讓亡靈超生之後前事盡忘,此湯名為‘孟婆湯’,大約此湯有隔絕陰陽之功效,我不過附會其名而已。”

高澤斯打開瓶蓋,嗅了嗅,無色無味,看來科伯特確實下了功夫。

高澤斯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不知半瓶淨水能藏多大世界,還能讓我上吐下瀉不成,你難道不曾喝過麼?”

“哈、哈,”這回輪到科伯特開懷大笑了,“陛下,這可是易經洗髓的聖藥,我若喝過早已超渡,但不知對陛下哪一半比較有用。”

高澤斯是半枯半榮之軀,身體一側被大火燒壞,另一側與常人無異,他雖早已習慣,但科伯特公然取笑還是令他不快,何況處心積慮地弄出這瓶東西,果然有些歹毒,不過總比自己對他的行徑要光明正大一些,苦笑道:“那要試過才知道,果有奇效,你功不可沒,我會命人將這裏重新裝飾一新,隻是不能贈你聖騎士封號罷了。”說罷大笑,隨手將藥瓶擱在桌上。

凱恩在“黑影”的陪伴下信步登山,與“黑影”閑聊時得知他名叫法克斯,本是阿坎尼亞魔法學院的弟子,死於戰亂,高澤斯將他複活,此後便跟隨高澤斯修煉死亡魔法,由於精通秩序和死亡魔法,成為暗影法師。凱恩很羨慕他對物理攻擊的免疫力,心想如果有這等本領再多盜賊也不怕,於是一路上向他請教死亡魔法的精義。

法克斯對凱恩十分恭敬,此時便很賣力地吹噓死亡魔法如何高深莫測,令凱恩悠然神往。阿坎以秩序魔法立國,秩序魔法以精神控製為主,難學難精,凱恩雖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但由於天性好動,不擅收攝心神,能力尚弱,比較起來倒是生命魔法學得好些。阿坎由於地緣因素,魔法學院除了精研秩序魔法,也設立生命魔法和死亡魔法分院,但不主張弟子學習死亡魔法。生命魔法以精神輔助為主,死亡魔法以精神瓦解為能事。凱恩除了可以堂而皇之地學習生命魔法,也悄悄偷學一些死亡魔法,覺得很受用,隻是不敢輕試。由於索裏爾也是暗影法師出身,所以依梅利婭對凱恩懂得一些死亡魔法並不以為奇。而阿坎魔法學院的生命魔法和死亡魔法都限於初級,索裏爾自不會教他高深的死亡魔法,所以凱恩倒覺得與法克斯很投緣。法克斯故意說一些高深的死亡魔法知識給他聽聽,而他競若有所悟,令法克斯嘖嘖稱奇。

法克斯將他安排在寺院一間廂房內,囑他注意休息,午夜才是祭天的正時辰。

天黑不久,法克斯命人送來一桌豐盛的素席,並帶來一堆衣物,讓凱恩換上。法克斯教給他一些死亡魔法的竅門,如何收攝心神,看起來像一個死亡法師。凱恩身量已足,穿上黑袍並不嫌長,潛運死亡魔法,果然生氣全無。凱恩心中有些得意,而法克斯則有些驚訝,覺得凱恩果是個學習死亡魔法的天才少年。

兩人閑聊了會,寺院鍾鼓聲響。法克斯領凱恩出門,各間廂房內許多身著黑袍的亡靈法師魚貫而出,默不作聲地向大廳集結。

凱恩緊隨法克斯身後,寸步不離。

集結完畢,法師們列隊向塔頂甬道走去,然後排列在甬道兩側。

稍過一會,銀麵白袍的高澤斯在幾名親信護衛陪同下,拾階而上。

凱恩小心用眼角瞟視,見高澤斯身材魁梧高削,步伐輕盈凝重兼而有之,給人以不動如山、迅捷如風之感。凱恩不知道高澤斯雖然以死亡魔法見長,但他更引以為傲的卻是自學自練的自然魔法,而將兩種魔法力量融為一體,成為新世界首屈一指的鬼神學大師卻更是無人能及。他一掃飄忽靈動的死亡,給人以這種大地般的堅實感,完全得益於自然魔法力量。

高澤斯數人進入塔內,眾人依舊肅立兩旁。

約莫半個時辰過後,凱恩漸有些不耐煩,卻見身邊法師竊竊私語。凱恩側頭望去,見眾法師都舉頭望月,神情怪異,不由抬頭望去,不知何時,原本滿月如鏡,此時已隱去一半,不由駭異。

對月食之事凱恩一無所知,見眾法師麵有喜色,不由茫然。

古人以日為陽,為太陽,以月為陰,為太陰。以月之陰晴圓缺推度陰陽消長。滿月之時乃陰中至陽,此後陰長陽消,乃至陰中至陰。而午夜時分乃一日之至陰,此後一陽來複,陽長陰消。陰陽消息本無處不在,但此時此刻最易覺悟,修道之人往往於此時入定悟道。若此時出現月全食之景象,使陰中至陽逆勢頓消,即便是比較麻木的修道士也能頓悟陰陽消息。這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

法師們不約而同地盤膝而坐,做起功課。

凱恩更加茫然,直覺得陰氣逼人,而體內血脈異常湧動,雖在冽冽寒風聲中血流和心跳的聲音也依稀可聞。凱恩頓覺得天地之中隻有自己體內尚有一絲生機,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與恐懼之感襲上心頭。

凱恩無助地朝法克斯望去,法克斯空洞的眼中幻出異彩,一邊身形飄忽地向階上走去,一邊示意凱恩緊緊跟隨。凱恩身不由己地緊隨身後。

法克斯進入塔內,推開一扇暗門,一條木梯直通塔尖。法克斯循梯而上,凱恩亦步亦趨。

到達頂層,塔內立著一座暗龕。法克斯推開暗蓋,裏麵一隻絳黑色水晶球緩緩轉動,放出惑眼的光芒。

凱恩大惑不解,不知是受到水晶球的誘惑,還是法克斯迷幻的眼神驅使,也或者是什麼力量激發起埋藏在心裏已久的好奇心,凱恩伸出手來,朝水晶球緩緩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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