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一計兩奏功三軍皆掌中
一
二月是一年中最短的月份,轉眼已經是陽春三月。阿坎的三月冰雪開始消融,但風還是會很冷,特別是晚上,霜凍冰封,看不出和冬天有什麼兩樣。但在海上,晚風輕輕,十分溫柔,這可是海上一年中最好的季節。
凱恩佇立風中,遙望星空,海上的星星比哪兒都明亮。破碎虛空、寂寥星辰,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傅爾為什麼問我是否喜歡這些?唉,廣遨無垠的星空啊,如果媽媽在那裏,那就很難說了,會不由自主地愛上它、向往它,如果有一雙翅膀,就竭盡全力地飛向它。
凱恩回到大帳,感到十分疲倦,登山對凱恩來說比打仗還累,因為登山不能像在戰鬥中一樣吸收別人的體力。
凱恩迷迷糊糊地剛要睡著,忽見帳外一個人影,急忙起身,那人已走進大帳。
來人頭帶英雄巾,穿一身草綠色勁裝,外罩一件淡黃披風,背後一支碧玉寶雕弓。身材頎長,麵容清俊,看起來約四十來歲光景。
凱恩不知來人何以能直闖而入,見他神情頗善,正想發問,來人道:“殿下忘了故人所托了嗎?”
凱恩一楞,知來者必是亞蘭諾恩人士,想起艾文所托,抱歉道:“我沒有忘記精靈王所托,不過尚未探知諾婭消息,俗事纏身,十分抱歉。”
來人道:“殿下沒忘記就好。我來這裏就是要告訴你諾婭所在何處,請殿下務必援手。大恩不言謝,精靈王必有所報。”
凱恩惶恐道:“不必如此說,請告訴我她在哪裏。”
來人道:“先公後私吧。我知殿下為水元素所擾,特來相助。殿下可知土元素乃水元素克星,水元素觸之即染,化為汙水。但魔法師的召喚術能力極弱,杯水車薪,不能濟事。我有一法,可依山建一召喚祭壇,大量召喚土元素,如此阿茲瑪唾手可得。你隻須如此這般、如此如此,即可大功告成。言不多囑,殿下切記。諾婭在鬼龍島鬼龍王處,目前無憂,殿下返航時務必帶她回家,勿忘所托。我乃艾文嶽父,知會我兒,勿為所念。”言罷飄然而去。
凱恩驚醒,原來是南柯一夢。急忙衝出帳外,月暗星稀,哪有人影?東方已泛出魚肚白。
凱恩再不能睡,唯恐忘記夢中之事,急忙命人喚醒傅爾,將建築祭壇之事反複商量妥當,天已大亮。
凱恩帶數百戰士,各攜器具,奔附近山腳,依夢中所授,建築祭壇。
這祭壇並不甚大,乃一四方結構,呈金字塔型,底邊寬三丈,高也九尺,共列九層,按地理方向不容有誤,四周依東南西北方位插青紅白黑四色旗幟,壇頂高懸一麵杏黃大旗。
建壇完畢,凱恩親自主祭。身穿杏黃道袍,手持桃木劍,焚香禱告,燒符念咒。
不一會,祭壇朝山一麵生門大開,眾人收攝心神,不敢怠慢。生門中陸續移出土頭土腦的人形土石,自朝及晚,共得土元素五百之數。
凱恩大喜,再三禱告,暗謝神靈。
土元素雖然土頭土腦,其實甚靈,凱恩已知驅役之法,操練一回,已得要領。
次日,凱恩集結大軍,備齊攻城器械,列陣阿茲瑪城外。塞卡早已迫不及待,另派數支部隊助攻。
五百土元素分列數排,首先出動。
守城美人魚看到大批土元素聚集城下,齊都吃驚,急忙投擲飛叉攻擊。奈何土元素陣勢整齊,普通弓箭難以傷害,飛叉威脅也不顯著。土元素行動雖緩,漸已逼近護城河。
河麵湧出許多水元素,紛紛施展冰箭攻擊,奈何土元素抗性極好,冰箭無功。
土元素湧入水中,水麵頓時一片汙濁,果如所說,水元素紛紛汙染冰釋,不能成形。
凱恩大喜,寶劍一指,大隊士兵早已憋足了勁,奮勇前進,爭先恐後。
雖然不少土元素遇水溶化,仍有一些破土入城。守城士兵本已慌亂,此時更是大驚失色。
土元素打開城門,攻城大軍一擁而入,大肆砍殺。
激戰至天黑,守城士兵非死即降,無一逃脫。攻城部隊大獲全勝。
凱恩大喜,一麵命令打掃戰場,一麵整頓軍隊,稍作休整,以便隔日起程,繼續向前推進。
凱恩曾隨索裏爾在艾斯哥等地負責過戰後重建工作,學到不少東西,此時組織起來指揮若定,成竹在胸。傅爾暗喜。
塞卡一直十分注意凱恩的領導能力,她對巴芙忠心不貳,已知凱恩和小芙魚水情深,心中便惦著若凱恩此次能建戰功,便立凱恩為金海同盟新的盟主,自己也學習大姐,趁早隱退,享幾年清福。見凱恩組織能力出眾,竊喜不已。
二
次日,凱恩帥兵挺進恩尼斯特,戰士們群情振奮,鬥誌高昂。
兵臨城外,大軍安營紮寨。凱恩大帳坐定,派出幾路哨探打探消息。連日來哨探所獲情報不多,凱恩更加惦念霍爾曼,頗為後悔沒有阻止他搞什麼擴大偵察範圍,此時身邊沒有得力探馬,鬱鬱不樂。
正自心神不寧,傅爾求見,前來協商攻城事宜。
恩尼斯特是龍爪島掌沿處的一座山城,控製著進入海底隧道的唯一通道,地勢十分險要,由水族同盟的森林野獸同盟駐守,主要是白虎盟和大量狼族。這些訓練有素的猛獸十分凶猛,依靠山林掩護,戰鬥力十分強大。城的四周圍繞著大片森林,隧道入口在城的側後。雖然無須破城也能進入隧道,但若不肅清城內城外的敵人,部隊很難順利通過這一地區,就算勉強通過,後續部隊和補給勢必遭受阻擊和破壞。
同野獸在山林中打遊擊是一項曠日持久的工作,如果必須將它們斬盡殺絕才能贏得戰爭,實質上是一場打不贏的戰爭。
由於缺乏敵人兵力分布的確切情報,難以形成恰當的戰略部署。兩人商量半天,覺得仍須進一步了解地形、地勢和敵軍部署情況,都希望霍爾曼能早些回來。
正商談間,一名盜賊首領求見,正是跟隨霍爾曼的一名親兵將領。
這位名叫術脫兒的盜賊將領顯得十分疲倦,進來後躬身跪地,一言未發,雙手遞上一個包裹。
凱恩急忙打開,大吃一驚!正是霍爾曼隨身攜帶的那付袖弩。凱恩大急,術脫兒才抽噎著說明情況。
原來霍爾曼領人出海,果然發現水族聯盟的水元素祭壇,他反複偵察,發現敵人防守不甚嚴密,心知凱恩正為此犯愁,便製定了一個破壞計劃。本來計劃實行得還算順利,可撤退時正遇著準備增援阿茲瑪的一隊水族,這些水族得知阿茲瑪失守便返回駐地,恰好趕上阻截霍爾曼等人的戰鬥。霍爾曼且戰且退,隨行盜賊傷亡迨盡,兩名燈神護衛也在掩護中喪生,霍爾曼重傷之下心知無幸,命術脫兒努力潛逃,務必將袖弩交到凱恩手中,決不能落入敵手。術脫兒幸不辱命,詐死逃生。
凱恩聞言愕然,怔怔地流下淚來,出師未捷,先損一臂,痛徹心腹。
傅爾、小芙同感悲傷,傅爾出言相勸,驀地心口一熱,一口鮮血噴出。凱恩大驚,便不能再提霍爾曼之事,急忙讓小芙將傅爾扶回去休息,內心惶恐不已。
最近幾個月來凱恩每晚都會到營外看月亮,好像不看個夠就無法入睡。凱恩有時會想起“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的句子,相信姑姑若此時也在王宮後院看星空,應該可以看到一樣的月光。這個句子真好,也非常符合眼前的景象,匆匆的,又已經月到中旬。離開阿坎尼亞已經快半年了,真的想念姑姑。原以為到海上能夠找到爺爺的消息,開始還有些興衝衝的,可海洋如此廣闊,爺爺如果住在某個小島上,對麵經過也看不到,卻如何尋找?媽媽呢?媽媽一定和小芙媽媽一樣,也是從海上消失的,已不可能在海上,要在的話,隻會在天上。那媽媽此刻如果也在看星空,看到的一定也是一樣的天。
霍爾曼的死令凱恩感到無比憂傷,霍爾曼是失而複得、得而複失,但願這次他也能逢凶化吉。
凱恩今晚不能象往常一樣看一會兒就能平靜下來,越看越覺得心緒不寧。反正睡不著,何不親自去林中偵察一番,巴芙當年之所以能夠長驅直入,當然是事必躬親。
凱恩已好久沒有獨自夜行,他記得第一次山中夜行也是在失去霍爾曼之後,隨後就遇到了爺爺。既然命運有這麼多的巧合,那麼請讓我在此遇見爺爺吧!
凱恩潛行能力雖然不佳,但身輕如燕,林間枝頭、急如流星,林中生物不過略覺一陣輕風掠過,早已不見蹤影。
凱恩一路注意觀察,發現林中潛伏著許多野獸,隻有在高處才能看見,它們憑借樹林掩護,很難對之展開有效攻擊。
凱恩繞城而走,已知山城守護並不甚嚴,主要防線當在四周林中。大約野獸並不善於守城,卻精通遊擊戰。隧道入口隻有兩個塔樓崗哨,還不如艾丁家碼頭上的崗哨高,以霍爾曼的潛行能力,輔以袖弩,可以輕易拿下。
難怪當年巴芙隻以少數精兵突擊,掃蕩山中野獸實在困難重重,這又是一個非踏平不能竣工的浩大工程。塞卡揚言踏平龍爪島果真有先見之明。非所願也,實非得已。
當然,凱恩並非沒有辦法,它想到了火攻。一場森林大火,群獸匿跡,如此兵不血刃,便可拿下。嘿嘿,如果自己沒有招數,以塞卡滿腔怒火,逢林必燃。與其遺禍塞卡,不如自取其咎。凱恩驀覺心中氣促,情不自禁地引頸長嘯,嘯聲掃蕩山林,直衝雲霄。
山林震栗,落葉紛紛,鳥獸噤聲。凱恩氣不可止,唯恐驚動本部人馬,發足向山林深處奔去,渾不辨東南西北。
嘯聲持續了一個時辰,不知奔出多遠。止住腳步,非但不覺得疲倦,反而真氣充盈,精神奕奕,不過略有些口渴。
正想返回大營,卻見不遠處山中一點篝火,甚是明亮,心道必有人在,何不求些水喝。便向林中小屋走去。
屋門半掩,遠遠已看見屋內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向火而坐。此時夜半,雖然是陽春三月,山中寒氣頗重。
凱恩端立屋外,拱手欲言,屋內傳來老人聲音:“殿下請進來吧。老朽略備了些水酒,殿下將就著喝一口,姑且止渴。”
凱恩心知此行早已驚動四方,躬身而入。
老者並不動身,伸手請凱恩一旁坐下,以壺斟酒,對飲一杯。凱恩連忙作謝,道:“多謝老人家,在下魯莽,驚擾了您,還請原諒。”
老者道:“應該是我多謝殿下才對。殿下宅心仁厚,殺氣與仁心相激蕩,故作嘯聲,老朽感懷。若殿下一把火燒了這林子,卻叫我等何處安身。”
凱恩慚愧莫名,急忙躬身施禮,道:“在下無知,妄動無名。目下處境困難,老人家有以教我。”
老者道:“既蒙下問,老朽倒有一策。當年金海女王途徑此地,單挑看守門戶的萬獸之王比蒙王,懾服群獸,得以安然通過。野獸不比人類,知畏懼則生退意。現在比蒙王早已歸隱,恩尼斯特並無巨獸看守,美人魚以蠱惑催眠之術加以控製,必須讓群獸受些苦處方能令它們驚恐醒悟。此山向東不遠處有一處林中沼澤,沼澤中居住著一些飛龍,它們擅能噴射毒水,中者如受蜂蟄,痛不欲生。群獸皮毛上若沾少許,非但不能林中埋伏,必驚恐而走,彼此挨擦,傳播更快,必然逃遁。這些毒汁對別的生物當然也有些危害,但隻須多穿衣物防護,應可無恙。野獸感染此毒,並不致命,必須過些時日方能退毒。如此一舉兩得,豈不甚好。”
凱恩大喜,作謝道:“老人家有此妙計,同感大德。敢問老人家高姓大名,晚輩當銘記在心。”
老者道:“山居之人有何名姓,殿下若不棄,凱旋之日老朽當簞食壺漿,恭候殿下於道路。當年老朽亦曾攜山林遺老,相候女王,奈女王因要事不暇賜見,心甚憾之。”當年巴芙走的是一條永不回頭的路,她粉碎了莫爾女王的宮殿,海上已無敵手,成為了實至名歸的海上女王。各族遺老遺少相候於道路,迎接她的凱旋,恰於此時,巴芙發現自己已懷身孕,年未二十的她對這上蒼的恩賜驚喜不已,已無情緒原路返回,她通過一個單向傳送門,徑直返回朗姆港,將班師隊伍交給塞卡。塞卡脾氣暴躁,不耐煩一路上繁文縟節的應酬,對沿途遺老頗有些怠慢,遺老們心中頗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