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高澤斯離開亞述森林,沿亞蘭諾恩與派拉達邊境山林,到達獵人福地。這裏原是亞蘭諾恩地界,森林本很茂密,近年來派拉達大量移民遷徙至此,毀林造田,派拉達的一些小貴族乘機封山占水,大肆開發,將原先一個小小的獵人村鎮擴建成一個頗為繁榮的邊界小城,也因此引起了亞蘭諾恩和派拉達的邊境之爭。
此地離亞蘭諾恩較遠,但卻離派拉達首都派利頓較近。舊世界精靈王國通常是騎士王國的盟國,兩族交往甚密,通婚通商,邊民相處倒也融洽,精靈王艾文格於形勢,便與派拉達王國達成協議,以流經獵人福地的神眷河為界,將獵人福地分為新舊兩界,分屬於亞蘭諾恩和派拉達。
獵人福地是高澤斯棲身過的地方,他從這裏開始流浪,沿艾傑斯山脈到達瓦塔加山區,在那裏建立起亡靈國家。德努伊哈拉斯發跡於獵人福地,對高澤斯有些了解,高澤斯起兵之初,他便報知亞蘭諾恩和派拉達,但未引起重視,他便單獨引兵征繳,豈料並非高澤斯對手,反而失落了兩卷自然魔法密籍。哈拉斯受到亞蘭諾恩嚴厲斥責,吃力不討好,被貶往多芬雪島,卻成就了高澤斯的自然魔法。
高澤斯舊地重遊,有些感慨,與洛斯兄弟在艾丁港分手,相約在此聚齊,洛斯顯然不太順利,尚未來到。高澤斯一麵打探消息,一麵乘機了解派拉達王國的形勢。亡靈國家與騎士國家是天生的對頭,高澤斯不能不多加留意。
派拉達王國以舊世界獅鷲心王朝貴族勢力為主,基本因循獅鷲心王朝舊製。國王曆山德是凱瑟琳族弟,曾在凱瑟琳軍中服役,立下不少戰功。“終結日”曆山德正領軍於外,衛戍邊疆。災難發生時領導軍民安全通過傳送門,並及時在新世界恢複社會秩序,深受軍民愛戴。由於當時並無格裏馮哈特直係子嗣繼承王位,便由曆山德出任領主。
“終結日”後的第四年,一位自稱是格裏馮哈特私生子的貴族沃特恩爵士,攜獅鷲心劍步入派拉達神庭,要求繼承王位,由此引發了一場長達三年的“真刃之戰”。曆山德得黎明女神之助,揭穿了沃特恩的虛假身份,同時證明了自己的王位合法繼承人身份,終於名正言順地登上王位,結束了長達七年王位空懸的曆史,但王國也由此轉衰,難複獅鷲心王朝盛況,國力反不如建國稍晚的阿坎王國和亞蘭諾恩。
曆山德雖係王族旁支,卻長期生活在平民中,感情上傾向於平民,製定了一係列製約貴族、鼓勵農民的政策。這些政策受到農民歡迎,農民積極開疆拓土,發展生產,生活大幅改善,人口增加迅速。但貴族勢力對此陽奉陰違,利用權勢*,欺壓農民、霸占土地。國內階級對立嚴重,農民暴動不斷。曆山德既不能過於得罪貴族勢力,又深知民眾疾苦,長期陷於左右為難、一籌莫展的窘境,雖然人口日多,但國力增長有限。幸好派拉達地處阿坎與亞蘭諾恩之間,曆史上一直交好,尚無多大外患,卻正應了國無外患者恒亡的愆言,內亂愈演愈烈。
高澤斯目睹派拉達形勢,心中暗喜。騎士王國精研生命魔法,擅能克製亡靈族,曆史上最激烈的戰爭往往暴發在兩族之間,卻總是以亡靈族的失敗而告終。高澤斯建國之初,力避引起派拉達的注意,卻不知派拉達一直自顧不暇。
高澤斯久候洛斯兄弟不至,左右無事,一時心血來潮,何不乘亂探視派拉達貴族墓地,這些生前慣能吸食民脂民膏的碩鼠,正是複活吸血鬼的最佳屍源,在各種鬼族兵種中吸血鬼屍源最不易得。這種從奇跡時代就廣為人知的吸血鬼具有極強的戰鬥力,吸血能力在對生物的戰鬥中尤為重要,又能化身蝙蝠,晝伏夜行,是可攻可守、行動迅速的好兵種。高澤斯本來精心收集了一支吸血鬼部隊,卻被瑪維士帶往沙漠,損失慘重,已所剩無幾。
鬼族兵種的戰鬥力與它生前能力密切相關,亡靈法師的經驗是弱小的生靈隻能複活為弱小的鬼魂,而嬰兒幾乎不能被複活,除非有特殊來曆。但高澤斯一直弄不明白伽裏巴為什麼對兒童特別感興趣,這有悖常理。
吸血鬼生前通常必須有嗜血和貪婪的特性,往往是些在生物鏈中處於比較高級地位的物種,貴族是複活為吸血鬼的最佳屍源。奇跡時代吸血鬼的活動受到強大生命力量的製約,活動甚為隱秘,寂靜時期終於活躍起來,但相應的召喚術和驅役術卻比較難,伽裏巴最精此道。高澤斯在和自己的吸血鬼養父洛斯坎一起生活時就對吸血鬼的特性和譜係特征了解頗深,通過潛心觀察,終於從伽裏巴處偷偷學得這項能力,具備了相當強的吸血鬼驅役能力。
派拉達貴族墓地甚多,又頻遭義軍襲擊,乘亂盜墓正其時也。高澤斯不禁暢懷,相信等洛斯兄弟來到時,自己已武裝起一支不錯的吸血鬼部隊,再與馬得的骨龍部隊會合,收複奈克羅斯勝算更大。但卻不宜在此召喚地獄犬、冰怪一類行動遲緩、不能潛行的兵種,否則一旦被敵人發現,頓被圍攻,成為眾矢之的。
高澤斯潛入派利頓最大的貴族墓葬群,不數日已複活數十隻吸血鬼,不禁大喜。一天夜裏,高澤斯正在施法,忽覺風中一聲歎息,不由一驚,注目看時,卻是一個熟悉的幽靈,正是洛斯,高澤斯心中明白了幾分。洛斯兄弟一直未回,原來已遭不測。洛斯的魂魄向黑暗中飄去,高澤斯忙以冥想能力搜索,隨著洛斯的幽靈翻山越嶺而去。一座陡峭的山崖之上,洛斯的軀體被釘在一個巨大的十字架上,周圍守護著一些獅鷲幽靈。雖然氣溫甚低,洛斯的屍身也有些發腐。高澤斯潛運招魂術,將洛斯的靈魂安置在軀體之上。洛斯從十字架上掙紮下來,朝高澤斯躬身下拜。
高澤斯與洛斯相處時日尚短,不知他與獅鷲有何關聯,卻已隱約猜到這些與眾不同的獅鷲可能就是獅鷲心王朝豢養的皇家獅鷲,那洛斯必與獅鷲心王朝有關。看這些獅鷲幽靈對洛斯很是忠誠,順便施展召喚術,將它們複活為幽靈,正好作為洛斯的親兵。
高澤斯從冥想中恢複過來,此時法力消耗太多,便潛入林中休息。
次日晚間,洛斯拖著疲憊發腐的身體來到高澤斯身邊,哭訴與兄弟約瑟夫在派拉達的遭遇。
原來洛斯領著失魂落魄的弟弟約瑟夫,一路跋山涉水,緣圖索驥,終於找到了目的地-獅鷲山崖下的獅鷲山穀。
洛斯記得,這裏是童年時候居住過的地方。那時獅鷲崖上居住著許多和他們一起逃離傳送門的皇家獅鷲,現在都已老死。他依稀記得在舊世界的時候,一家人本也住在一個小鄉村,後來小鄉村遭到迪雅亡靈族的攻擊,父母慘死,自己和弟弟被埃拉西亞一位將軍救出,並被領到當時的首都斯德威斯克,一位名叫摩甘?康達爾的大將軍將他們安置在王宮內。摩甘?康達爾在弟弟左臂上紋了一隻幸運鳥,並派一群皇家獅鷲守護兄弟兩人。那時國王格裏馮哈特已死,國家尚無繼承人。不久,尼貢和克裏甘聯軍攻陷首都,摩甘?康達爾將軍被俘,他和弟弟被守護獅鷲救出皇城,從此在埃裏邊境流浪。
“終結日”,獅鷲將兄弟兩人帶離傳送門,並在獅鷲崖下定居下來。不久獅鷲陸續死去,派拉達境內暴發了被稱之為“真刃之戰”的王位爭奪戰,一股叛軍攻占獅鷲崖,洛斯兄弟二人淪為奴隸。
洛斯不明白兄弟臂上的印記是何意義,卻已想到自己的身世必與格裏馮哈特王族有關。
洛斯帶著弟弟在獅鷲穀中仔細搜索,引起派拉達守軍注意,他曾在派拉達作案多起,目標都是大有名望的貴族,一直是貴族們畫影圖形捉拿的要犯。他本擅長潛行易容,無奈弟弟極易暴露,反增懷疑,一旦被發現,立即受到圍攻。洛斯想要脫身不難,但神智不清的弟弟必遭毒手。洛斯帶著弟弟邊打邊跑,終因寡不敵眾,失手被擒。眾官兵將洛斯釘在十字架上,約瑟夫受到極大刺激,狠咬抓住自己的士兵的手,被摔到獅鷲崖下。
洛斯心中悲憤不已,雖知必死,複仇之心愈熾,心知唯有高澤斯能夠救助自己,死後一靈不滅,四處搜尋高澤斯。
洛斯兄弟雖然都是死後被高澤斯救起,但情形大不相同,約瑟夫生機尚未斷絕,雖然魂魄難以歸位,卻是生命之軀,而洛斯死亡已久,以高澤斯能力,還魂已無可能,隻能複活為亡靈。這也是洛斯生前業力不凡的緣故,否則隻能成為沒有思想的幽靈或吸血鬼,但洛斯業力遠不如科伯特,此時已毫無人性,隻有一念執著,那就是複仇。
洛斯向高澤斯一番哭訴,高澤斯心中已有主意。他一向忌諱派拉達這種騎士國家,如能以洛斯挑起派拉達血統之爭,不失為牽製派拉達的好辦法,說不定又是一場王位之戰。在舊世界,恩洛斯阿基巴得和羅蘭德的兄弟之戰、埃拉西亞格裏馮哈特和凱瑟琳的父女之戰,都是很好的先例,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別人。但目前洛斯能力尚弱,必不是派拉達對手,必須加以培養,增強能力。
高澤斯一麵以反自然能力助他修複屍身,一麵督導他認真修煉死亡魔法。洛斯報仇心切,又不知疲倦,較常人努力十倍,進步神速。
又過數日,高澤斯已將貴族墓穴中的屍源用盡,複活了約五十餘隻吸血鬼,十分滿意。想不到派拉達建國不過十數年,死亡的吸血鬼何止數百,而活著的更不計其數,派拉達人民對於欺壓與奴役的仇恨實有甚於對死亡的恐懼。高澤斯足踏生死兩界,對弱肉強食的生命現象本不讚賞,此時更覺得生命實在是輪回誤區,罪惡淵藪。不過他崇尚自然和諧相依的完美,相信生命之於死亡,就如同死亡之於生命,同樣是必不可少的,沒有生、哪有死。
高澤斯對生命的憎惡源於立國前遭受的歧視和迫害,而且就連生命族本身也對輪回充滿恐懼,不僅由於煉獄的存在,而且對來世的貧窮和報應也思之駭然,都渴望和幻想著能超出輪回之外。
高澤斯在對自然的觀察中也會發現生命的溫馨,生物麵對死亡時對生命的依戀使他無數次放下屠刀,他偷蛋而不殺雞,而雞的叫聲使他暴露、陷入再次被火灼燒的厄運。
生命的溫馨還在於阿蘭娜,這個倔強的女牧師為了他無視死亡的威脅,令他覺得對生命從此有了一點點愧疚。他也偶爾會想到依梅利婭,這會令他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隨即化作一陣酸痛,使他感受到生命的真實和無奈。
高澤斯不由自主地撫弄一下那兩隻比膚色鮮明的黃金耳墜,沙漠中囊中羞澀的時候,差點將它當掉,幸虧遇上洛斯這個大財主。可憐洛斯生前斂財無數,未及享用,卻因盜竊而喪身。財貨何用,卻留下死都不能撫平的刻骨仇恨。
高澤斯帶著洛斯和五十餘隻吸血鬼,離開獵人福地,前往艾丁港,一路盤算,以時日計,馬得起碼已複活二三十隻骨龍,加上身邊的吸血鬼和瑪維士在奈克羅斯收集的一些軍隊,至少在主力兵種上已不遜於伽裏巴和蘇拉斯,待進入奈克羅斯後再召喚一些魔族,兵力已頗具規模,所缺者隻是骷髏、僵屍一類低級兵種,倘若能在沙漠上發現一兩個古戰場那就美不勝收了。阿坎不久前與蠻族一場大戰,傷亡頗多,阿坎法師雖擅招魂操度,但蠻族往往會棄屍荒野,運氣好的話必有收獲。
一路上高澤斯也曾應洛斯之請,以鬼神術進入冥界,搜索約瑟夫的魂魄,毫無所獲,便安慰洛斯,或者約瑟夫並未摔死,尚在人間,洛斯稍稍平靜一些。
從艾丁港買舟出海,行不數日,高澤斯發現馬得已率隊前來會合,隊伍中有二十餘隻骨龍,頗為壯觀。兩軍彙合,馬得說起緣故,原來龍爪島海域出現黑龍形跡,馬得擔心出事,急忙整隊撤離。高澤斯對他的做法讚揚幾句,眼下以複國大計為要,於是轉向多芬雪島。沙漠地廣人稀,大軍行動不易引起注意,而且高澤斯一向與古特交好,說不定還能收購一些屍源,擴充隊伍。洛斯生前收集的大量財寶終於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