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伍德早已歡喜異常,一麵著洛迪亞加緊訓練黑金獅鷲,一麵派出數名將佐前往亞蘭諾恩森林收集野生獅鷲,務要武裝一支比精靈庭獅鷲部隊更加強大的飛行部隊。
不數日,艾丁堡上空飛翔起數十隻張牙舞爪的黑金獅鷲,陽光下似一團烏雲,遮天敝日,威風凜凜。獅鷲心首都埃拉西亞曾經是大批皇家獅鷲集結的地方,承擔著守衛首都的重責,騎士族對外作戰往往有大批獅鷲空中相隨,聲勢浩大,此刻到過埃拉西亞的舊人們抬頭望天,不禁心有感慨,不僅勾起了對獅鷲心王國昔日光榮的美好回憶,也真切感受到一個嶄新的獅鷲心新王朝即將誕生。
四
艾丁公爵隨安渣爾前往海妖島祭祀,沿途風和日麗,晴空萬裏,碧海藍天令人心曠神怡。艾丁轉身回眸,艾丁堡漸漸消失在視野裏。
目前海陸兩路形勢一片大好,海上希力卡以南北克山島為基地,坐擁黃金水道財源廣進,不久前順利略取布哈裏亞,前鋒所指,威逼金海同盟大本營朗姆港所在的格蘭陵島。陸上艾丁堡百業興旺,規模聲勢日盛一日,如今飲馬湖又在掌握之中,隻待加強對形勢的掌控,就可以進一步展開進略獵人福地的宏偉計劃。形勢所及,利盡南海諸島,勢及北疆諸國,如一隻張牙舞爪的金龍,以艾丁堡為龍頭,翻雲覆雨,雄居天下,稱王立國正其時也。
艾丁躊躇滿誌,詩興大發,此時身邊皆知交好友,更加肆無忌憚,張口吟道:“十八年來新家園,半百老翁如少年。敢問胸襟何所有,半壁江山半海天。哈、哈、哈、哈...”
傍晚時分船在海妖島靠港,安渣爾安排人手構建祭壇,艾丁甚少得暇遊山玩水,閑不住島上四處走走。
海風徐來,夕陽西下,白浪翻騰,彤雲密布,艾丁隻手向天,海在腳下,雲在掌中,不禁豪性勃發,命人海灘邊大排宴席,把酒言歡。屬下十分賣力,急忙備齊山珍海味,美酒佳人,向海排開數桌酒席。艾丁大馬金刀,麵西而坐,從人四處燃起篝火,備下鬆明火把,命歌姬舞女載歌載舞,聊以助興。
盛宴通宵達旦,艾丁及眾隨從痛飲一醉,至次日旭日東升,水火二聖快船趕到時仍酣睡未起。
安渣爾不慌不忙,將艾丁親信逐個捉住,關在一起,島上改弦易轍,已盡在藍月亮掌握之中。
日上三杆艾丁方醒,直覺得口幹舌燥、頭疼欲裂,床邊一壺醒酒茶,艾丁連喝數杯,酒性稍退,卻覺得筋疲骨軟,無精打采,大聲呼喝門外侍衛傳喚安渣爾前來,詢問祭壇構建情況,外麵侍衛應聲而去,半晌不見消息。艾丁無心計較,暈呼呼又睡一刻,再次醒來,腹中饑渴,身邊卻無一人,連聲呼喝,無人應聲,不由氣惱,起身看時,門窗緊閉,一怒之下抬腳踢開木門,腳撞得生疼,卻見一道鋼柵矗立眼前,艾丁頓時傻了眼,腦袋天懸地轉一般,幾乎昏厥。
艾丁醒醒神,醒悟已經落入安渣爾手中,未免太大意了,少不得被他勒索一回,狠狠心、咬咬牙,大聲道:“讓安渣爾快來見我,有什麼條件隻管說。”連喝數聲,無人答理,艾丁漸漸氣餒。
三天後艾丁每天隻得幾口水喝,早已精疲力竭,老眼昏花,隱約想到艾丁堡也許出事了,卻無可奈何。
好歹等來安渣爾,艾丁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地問道:“你想怎麼樣?”
安渣爾隔著柵欄負手踱步,緩緩道:“長纓早在手,今日縛蒼龍。公爵閣下,休息得還好嗎?”
艾丁氣急敗壞,卻不得不強行按捺心中憤怒,軟語道:“龜王老弟,你我相交一場,多年來共同進退,榮辱與共,今天怎麼會誤信人言,反目成仇了呢?你知道我海上陸上勢力皆在你們之上,亞蘭諾恩和派拉達更有我許多至交好友,必不我棄,你老弟這麼做真是糊塗一時。快放我出去,無事不可商量。”
安渣爾止住腳步,目視艾丁憔悴麵容,歎息道:“十八年來舊家園,半百老翁非少年。縱許英雄胸襟有,半壁江山獅鷲天。公爵閣下,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養虎遺患,授人以柄,如今艾丁堡早已獅鷲滿天,盡在布雷德掌握之中,敢問閣下何去何從?我為公爵安全計,不得不出此下策,將閣下暫時安頓下來,免得閣下一氣之下自投羅網。”
艾丁瞠目結舌,連聲道:“不可能!不可能!布雷德一個落魄鐵匠,窮困潦倒,不名一文,短短幾個月時間,縱有天大神通,能奈我何?何況他那獅鷲心血統是我們放出去的謠言,蒙蔽不了幾個人。我已奪去他的兵權,他憑什麼能耐翻出我的手心?”
安渣爾道:“知人者智,知己者明,公爵此言未免不明不智。布雷德襲取飲馬湖不過旬月之功,其誰能之?逆襲艾丁堡如探囊取物,轉眼之間大破斯爾維亞於獵人福地。如今坐擁艾丁堡,改弦易轍,前鋒所指,佛羅森特指日可下,豈是一個普通鐵匠的勾當?難道公爵不曾看到他鐵手之上的光明之戒嗎?阿畢斯早年威望不在公爵之下,何以甘心托付幫眾而隻身歸隱江湖?這其中蹊蹺閣下一無所知嗎?難道靠公爵數千烏合之眾能夠成此大業嗎?況且,閣下必然聽說過黑木此人,亞蘭諾恩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不說,各族皆盛傳此人戰略能力罕有其匹,五千精兵對付精靈庭十萬之眾,殺敵無數。因海姆何許人也,兩世魁首,機智過人,怎會甘心輔佐一個鐵匠?鐵匠鋪的生意用得著如此隆重嗎?不錯,他是一個鐵匠,不過他要打造的是一個萬世基業的鐵桶江山。”
艾丁愕然,泄氣道:“因海姆老朽無能,已是喪家之犬,這卻與黑木有什麼關係?”
安渣爾道:“公爵還記得你親自招募用來輔助布雷德訓練弓箭手的精靈族少年嗎?他便是黑木,本名叫做布蘭伍德。童諺道:木弓敲鐵劍,黑布蒙雙眼;鐵劍敲木弓,黑布縛雙龍。嗬嗬,這縛住的第一條蒼龍就是公爵閣下您了,下一個會是誰呢?”
艾丁頭昏腦脹,皺眉道:“不可能、不可能!布雷德來時黑木尚在造反,招募布蘭伍德時黑木叛亂初停,不可能這麼快勾結上。果真早就有勾結,早就和精靈庭幹上了,怎麼會找上我?”
安渣爾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我與公爵白首之交,難稱知己,二布傾蓋之義,生死相托。此非人力,實乃天意,難怪公爵不信,我也百思不解。你我半生經營,堪稱苦心,所缺的正是這種肝膽相照、堪以性命相托的知己之交。公爵或許還記得布雷德初來不久,有夜行人深夜探府,我推測那人就是黑木,那晚就是他們初次相遇。此後如魚得水,不離不棄,如此英雄相惜,何事不成?”
艾丁並非不信安渣爾所言,不過是省時度勢,不想在和安渣爾的交易中盡落下風而已,安渣爾如何不識他的用心,添油加醋,以或然為必然,務要使艾丁信心崩潰。
艾丁道:“如龜王所言,你我兄弟多年之交,何不再度聯手,共禦強敵呢?”
安渣爾道:“誠如所願,我目下所為正是要與閣下共謀此事,公爵若仍不信我,大勢去矣,我便返回海上,絕足不來此地。”
艾丁眼前一亮,忙道:“哦,老弟,快說說你的想法,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但說無妨!”
安渣爾道:“記得我曾數次力勸公爵屯重兵於海妖島,乘派拉達與亞蘭諾恩在獵人福地舉棋不定之時插手其間,以剿捕光明之手為名入主此地,公爵若聽我言就不會有今天。退一步說,就算局麵如此,公爵大軍在此,聯絡亞蘭諾恩,乘布雷德立足未穩之際一舉收複艾丁堡也不無可能。可歎公爵留連海上,以為我有覬覦黃金水道之心,如此腳踏兩頭,終於落空。雖然如此,眼下公爵一線生機仍在於放棄海上,盡全力遊走於派拉達與亞蘭諾恩之間,請其發兵,唯有如此才有望收複艾丁堡。事不宜遲,公爵熟思之!”
艾丁略一沉吟,狠狠心道:“好!我將海上部隊盡數調回來,黃金水道就歸老弟所有。再說我在海上作為也靠老弟幫忙不少,就當我答謝老弟就是。”
安渣爾道:“千裏勞師、豈能爭勝?你在海上的勾當一旦為精靈庭識破,他們豈會容你?難道公爵忘記了曾經試圖暗算精靈王艾文之事了嗎?而且目前海上兵權主要在希力卡手裏,他雖有勇無謀,傾巢而出,千裏來援,打這沒把握的仗,隻怕也不會從命。而公爵的其他部下,雖稱子侄,打仗是很靠不住的,公爵又何必以卵擊石,拚個玉石俱焚呢?”
艾丁詫異道:“那麼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安渣爾道:“眼下之計隻能令親信部下放棄海上,星夜趕來聚會,至於希力卡的人,能調動幾個算幾個,隻怕也不可靠。如此退可以保全子弟,進也有人可用。至於海上部隊,烏合之眾而已,三天發不出糧餉必然生變,要它何用?就請公爵修書一封,我就派人幫您跑個腿,將他們招到這裏來,好船送往亞蘭諾恩,至於後事,就看公爵閣下的外交能力了。”
艾丁本想到安渣爾必有此意,聽他如此輕鬆說出口來,忍不住怒火中燒,沉聲道:“好一個如意算盤!子弟,既然如你所說毫無用處,要他何用?就由他們海上稱王,各安天命。我一個老朽之輩,有死而已。”
安渣爾笑道:“希力卡陳兵布哈裏亞,我沒興趣動他,奪取南北克山島,我早已成竹在胸,略費些手腳而已。公爵既然拿我的話當作耳邊風,多說無益,你我各安天命吧。”言罷不顧而去。
艾丁捶胸頓足,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