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2 / 2)

夏馝萩見他麵色泛白的發呆,知道自己的話戳中了他的軟肋,於是口氣放軟,說道:“等花晏晉一死,他的家產還不就是你我二人的了嗎?你隻要肯聽夏姨一句話,我包你來日必可封王拜侯,怎的都要比做供人玩樂的奴才強上百倍!”

丁緋神情一陣恍惚,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夏馝萩的幾句話已將他漸漸導入魔道。夏馝萩冷冷的笑,隻要再堅持一會,讓曼珠沙話的毒性被他再吸入些,她就能輕而易舉的控製住他了。到時候隻要在他腦中釘入銀針,那這位最得天朝皇帝寵愛信任的總管太監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就在夏馝萩忍不住得意的時候,“磅”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河溪對麵響起,在漆黑的夜裏,這聲響大得猶如晴天霹靂。

丁緋一個哆嗦,清醒過來:“是西洋的火器!”他聽過這聲音,皇上曾玩過這種西洋進貢的火器,端地厲害,十步之內能將人的血肉之軀轟出個大窟窿!他剛才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花晏晉武功平平,怎麼就敢單身赴會?他如果沒有必殺的防身絕招,絕不敢輕易涉險!

西洋火器!拂玉……

“糟了!”他一個掠身,跳過溪水,往響聲處奔去。

這一次夏馝萩並未阻攔,她站在原地,張開雙臂肆虐的笑:“女兒啊,你聽到了嗎?為娘的替你報仇啦!”

花晏晉披頭散發的坐在花拂玉的身邊,目光呆滯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花拂玉一身雪白的羅裳已被染紅,她瞪著大眼睛倒在花海上,那觸目驚心的紅,不知道是花的顏色紅,還是她的血更紅!

“拂玉……”丁緋摒住呼吸,緩緩蹲下,雙手有些的顫抖的抓住她冰冷的雙手。

她不說話,大大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露出一個淒婉的笑容。丁緋注意到她鎖骨那裏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甚至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截白色的骨頭,他心中忍不住一陣酸澀。

她張嘴比了比了口型,雖然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但是丁緋明白。

——對不起,我知道,你……從不殺人……但是緋……求你……殺了我……

她眼睛眨了下,似乎在請求他的原諒,眼角緩緩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丁緋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他把手舉高,緩緩摁在拂玉心口,他的淚一滴一滴落在她慢慢闔上的眼瞼上。

“這是怎麼回事?花晏晉居然沒死?”夏馝萩慢慢走近,神情中有一絲不快。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花晏晉發瘋般的跳起來,“我跟你拚了,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呀,你居然逼我殺死了我的女兒!我的拂玉啊!”

夏馝萩惱怒的一拂袖,花晏晉踉蹌跌倒:“難道隻有花拂玉是你的女兒?那我的披香呢?她算什麼?”她厲聲嘶吼,為花晏晉不公正的偏心,為他待自己的薄情寡信,“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母女倆?我做錯了什麼?我隻不過愛上了你,難道你就可以因此而肆意踐踏我的感情,我的自尊了嗎?你先是欺瞞我已有妻室的事實,後又在我嫁你之後,另覓新歡,你把我夏馝萩到底當作了什麼?當作了什麼?”她左手一把揪住了花晏晉的衣襟,右手啪啪狠狠摑了他兩巴掌。“我要你死,要你死……我要你償還我所付出的一切!”她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將他叉離地麵。

花晏晉毫不反抗,麻木得仿佛已經是個死人了!

“磅——”

夏馝萩身子一顫,愕然扭頭。

丁緋端著一管黑洞洞的西洋火槍,槍口對著她,正徐徐冒著輕煙。

“你……”她唇角露出一個淒涼的笑意,撒手仰天倒下。花晏晉正好摔在她的身上,望著那張熟悉的麵孔,花晏晉突然一個哆嗦,“啊……啊……”他啞著嗓子蜷縮著身子尖叫,眼神迷茫,“啊……啊……”

丁緋站起身,心口因為美虞膏和彼岸花的兩種毒性侵蝕隱隱作痛。他的殘滅心法,畢竟還是沒有練到家,已經化為烏有。

在今後的五年,昔日服用的美虞膏劇毒會慢慢腐蝕他的五髒六腑,痛苦的折磨將伴隨他,直至他生命消亡的那一天。

愛是什麼?恨是什麼?

望著陷入癡迷中的花晏晉,丁緋忽然明白了自己對這位老人所寄予的感情——他一直都愛他,就如同愛自己的父親;也一直恨他,恨他對自己的絕情!

花晏晉的確是個自私的人,他把所有的感情都隻給了自己的女兒花拂玉一個人,以至於忽略了其他同樣深愛著他的人!

風吹花兒飛,優柔而繾綣,絢美而淒婉。

白衣少年孤單寂寥的站在漫天飛揚的紅花雨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