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詩會,對詩會,我怎麼會答應他參加什麼對詩會?
那可真的是要對詩,不是對濕就夠了耶。
扯著自己濕嗒嗒的長衫,我一邊往自己住的院落走,一邊嘴裏念念有詞:
“小俠女啊,小俠女,你是頭殼壞掉了,還是又受刺激了。怎麼被那個小子輕輕一哄,就又上當了耶!那可是對詩會耶,不是隻對對濕掉的衣衫就夠了!別忘記了你隻不過是個穿越來的樂彤,還真的把自己當成才高八鬥的祝英台祝小姐了呀!”我生氣地拍拍自己的腦袋,“真是的,怎麼一遇到長成那個樣子的小子,就把自己的身份完全忘記了?!”
唉,我根本是隻要看到那張臉,就火氣不打一處來嘛!剛剛那一瞬間,我又忘記了他根本不是朱諾,而是貨真價實的梁山伯了。
可是話說回來,我們這些人都穿越到了這個時空,那朱諾那個臭豬八戒豈不是要一個人留在光馳了?呼呼,那他豈不是要很寂寞嘍?我突然有點為他擔心,但隨即又覺得很爽。誰讓他每天隻想著欺負我,這次好了吧,大家都穿越了,隻剩下他一個人,看他還好欺負誰!
“哈哈!”樂觀是我的優點,剛剛還在為對“濕”會擔心,但一想到那寂寞的豬頭,我又忍不住爆笑起來了。
呼——
風吹竹林搖動,竹葉沙沙作響。
我一個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笑得無比開心。
可是驀地,咻——
一道身影從小徑邊的竹林中閃過,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林葉中輕響。
呀,那是什麼東西?!
被黑影閃了一下的我,頓時全身汗毛倒立。
是人?是鬼?是神仙還是妖怪?傳說古代中的夜晚,常有很多奇怪的東西出現,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專門吃人心肺的妖怪……我的腦海中立刻條件反射般地蹦出古怪電視劇《聊齋》中的各種場景,那些嚇人的東東好像都是在這樣夜靜更深,竹林作響的深夜中出現的!
唰!
又一道黑影飛快地閃過!
“來了來了!”我依稀還聽到一聲很輕的招呼聲。
哇,蝦米來了?難道是團夥作案,就等著吃我了?媽媽咪呀,不是吧!
正待我想要撩起濕掉的長衫,拔腿就跑的時候,從深深的竹林中突然傳來一道蜃人的弦音——
“嗡——吱——哇——”
哇!
這下不僅我的全身汗毛都快要倒立,連頭上的根根發絲都快要豎立起來了!這……這根本就不是古怪電視劇,這根本就是鬼怪出場前那最嚇人的曲音啊!完了完了,我今年真的流年不利,真的要遇上妖怪了!
“媽媽咪呀,救命!”我抓起自己的衣服,慘叫一聲就要往前狂奔。
咚!
可還不等我跑出兩步,突然從我的正前方的竹林中,嗵地一聲跳出一個高高又胖胖的“東東”,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衫,抹著一臉雪白的粉末,嘴唇紅紅,眼睛紅紅!
“哇——鬼呀!”我正欲狂奔,突然看到這個東東,嚇得尖叫一聲,差點要一頭撞進“東東”的懷裏!
可誰知道那“鬼”看到我之後,沒有朝著我撲過來,反而把手中的一隻竹筒舉到嘴邊,張開大嘴就開始對著我唱:“你問我愛你……有幾分?我愛你有……多深!我的情不移,我的愛不變,月亮……它代表……偶滴小心!”
“吱——哇——嗡——”那嚇人的弦音還從竹林中傳出來,雖然拚命努力地想要配合著這走調的歌聲,但是明明那弦音也已經拉得亂七八糟了,又怎麼能和這樂曲配合得起來?
隻見那鬼東東沒有唱完就氣憤不已了,朝著竹林中就大叫道:“別拉了,別拉了!偶是讓你拉甜蜜蜜,不是讓你拉二泉映月!偶是在跟英台表白,不是在找她討錢!”
咣當!
剛剛就跌倒在地上的我,這會子才明白過來。這個塗得滿臉白白的家夥不是什麼“鬼東東”,他明明就是那個跟著我一起穿越時空,自稱故事中的馬文才馬公子的馮靖!
暈哦,汗哦,天地神仙哦!
他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居然半夜穿成這個樣子從竹林裏跳出來,抹成這個嚇人的樣子,又唱著這樣的破歌,還拉什麼《甜蜜蜜》,這歌明明叫《月亮代表我的心》好不好!我真是敗給他了,這位大哥!
竹林中的那位抱著二胡從黑幽幽的葉林裏爬出來,一邊爬一邊還抱怨:“老大,你明明說給我借把吉他的嘛,結果你偏偏給我借來了二胡,這東東我根本不會拉嘛!所以你不能怪我啦。”
白白滴馮靖朝著那家夥一瞪眼:“P話!這個年代能有吉他嗎?二胡不也差不多,一塊木頭幾根弦嘛!還有,誰誰誰讓你出來的?沒看到偶正準備表白嗎?你還敢給偶破壞風景破壞氣氛,快點給我回去!回去!”
拉二胡的可憐蟲被一腳踹飛,再次灰溜溜地爬回到黑漆漆的竹林深處。
我坐在竹林小徑上,已經不知道是氣,是笑,還是要哭笑不得了。
這種無理頭的破點子,也隻有馮靖這個大笨蛋能想得出來,他還要表白,我暈哦,他明明是想要嚇死我好不好!還甜蜜蜜,我現在是心怕怕好不好!
我氣得想笑,無力地從地上想要爬起來。
抹得滿臉粉白的馮靖連忙跑過來扶我:“樂樂,不,英台,你還好吧?是不是被我感動得摔倒了?沒關係,隻要我在你的身邊,我天天都給帶給你不同的感動,不同的驚喜,不同的……”
“喂喂喂,打住!停住!”我被他嚇得幾乎一個鯉魚打挺就跳離他的手指,“你別碰我!你離我遠點!我可不想要你的感動,你明明想把我嚇死還差不多!你臉上那抹得是什麼?大半夜地你穿什麼白色長衫,唱什麼東東歌啊?我剛剛還以為鬧鬼呢,差點把我嚇死了!”
馬文才公子好像沒有想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被我用力一嗬斥,不自覺地就向後退了兩步。
但隨即他就有些委屈地看著我:“不會吧,英台,我有嚇到你嗎?我聽辛心說你喜歡穿白衫的小白臉嘛,所以我故意來配合你的需要啊。你剛剛明明應該是感動才對啊!今天月色如此撩人……”
我抬頭看天,今天好巧不巧是陰天,半顆星星都沒有,更別說月亮。
馬兄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而此夜靜更深,我在這裏久久等候,隻為得等到你的歸來,為你唱上一曲甜蜜蜜……”
“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好不好!”我實在有些忍無可忍地提醒他。
“啊?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嗎?”這位大神仙被我的話嚇到,伸手從懷裏摸出歌詞本來,就稀哩嘩啦地一通亂翻。
我站在他的麵前,真是想要用力地翻白眼加立地暈倒了。
這算什麼表白啊,算搞笑劇還差不多!這個馮靖啊,就算來了古代,也和在光馳裏一樣,讓我又氣又暈又好笑!
“好了,你在這裏慢慢翻,我要回宿舍了。拜托你以後不要再玩這種把戲,我就算不被你嚇死,也要嚇得把昨天吃的晚飯都吐出來了!”我無力地對他搖搖頭。
他這都是什麼打扮啊,又高又壯的他偏偏穿著這麼長的白衫,還塗著厚厚的白粉,整個跟戲劇裏的醜角差不多了。唯一能看出他身份的,也就隻剩下這雙露在外麵的眼睛了。
雖然馬文才兄一向很胖胖,但是他的眼睛卻長得非常漂亮。眼窩有些微微深陷的,眸子像是水洗過的玻璃葡萄一樣,又黑又動人。可惜是長在他的臉上,不然長在別的帥哥臉上,也許早已經吸引了一大批愛美的女孩子了。
“喂,英台,你別走嘛!”馬兄伸手抓住我的胳膊,“你生氣了?是不是你不喜歡這種方式?那我下次換一種……月下求婚?當眾表白?或者你喜歡粗野型的不?幹脆我們一起私……”
“閉嘴閉嘴啦!”我真是被他打敗了!“我求你了,老大,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纏著我好不好?我早就說過了,我對你沒感覺的,你就不要再為我費心啦!就算到了古代,我也從沒想過和你在一起,我現在的心裏隻有一件事。”
“什麼事?”馬兄對著我眨眨眼睛。
“對詩。”
“對濕?”
哈,果然我們從光馳來的,反應都是同一個模樣。
“是對詩會,詩啊,古詩,不是對濕,更不是對斯!”我真是快要無力地翻白眼了。“七日之後有對詩會,我剛剛和人打了賭,要在對詩會上較高下。所以現在請你放過我,讓我好好想想該怎麼對付這詩會吧!已經很晚了,麻煩老大,我可以回去睡了嗎?”
馬兄愣住了,我趁機掙脫馬兄的手,撒丫子就朝宿舍的方向猛跑。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等馬兄清醒過來,我今天晚上就別想回房去睡覺啦!
“英台!我幫你啊!”
三秒之後,遠遠地從我的身後傳來胖胖馬兄的呼聲。
幫我?算了,他不給我搗亂,我已經阿彌陀佛了!
風吹竹林動,滿樹的竹葉沙拉拉地作響。
一群人坐在竹林下搖頭晃腦,拖著長長的“濕”音:“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我趴在矮桌上,滿腦袋裏的之乎之乎,嘴巴裏脫口就出:“有覺不睡,不亦傻乎?”
啊嗬——昨天晚上被那個馬文才兄鬧到半夜,回去後怎麼也睡不著,再加上為了那個對詩會的事情,我幾乎在床上烙了一夜的燒餅,難以入睡。
結果就變成今天這樣了,上課的時候困得我嗬欠連天,眼睛都快要張不開了。
我閉著眼睛跟他們亂念,還沒有念完,頭已經快要點到課桌上了,口水也要嘩啦啦地流出來……
“祝、英台!”突然有人一掌劈上我的課桌,把我嚇得咚地一聲就撞在桌角上。
“啊,好痛!”我捂著自己的額頭就慘叫一聲。
“你還敢叫痛?!”花白老師的臉孔猛然放大在我的麵前,少了兩根胡須的嘴角氣呼呼地抖動,“池塘你不好好清理,上課你又在這裏瞌睡!孺子怎能如此頑劣,教不能教也?!”
孺子?那是什麼東東?
我瞪大自己明明已經很紅腫的眼睛,烏溜溜地望著花白老師:“孺子……牛?!”
“哈哈哈——”
我的話音還未落,身後的一群沒良心的同學早已經笑得東倒西歪。
花白老師氣得胡子眉毛全都快要飛起來了,一雙大眼睛裏瞪得血絲崩濺。我猜想他現在一定很想拿眼神殺死我,不,最好殺之前還把我狠狠地鞭打,把我掐死,把我抽死,把我……
汗,好血腥地老頭哦!
花白老師氣得逼近我,嚇得我則節節後退,就快要從軟墊上掉下去了。
“梁、山伯!”花白老師用殺人的聲音,“請你把《論語·學而》的下半部背給這位祝同學聽!”
花白老師咬牙切齒地瞪著我,聲音卻朝向我身邊的梁山伯。
穿得美美的古代美少年梁哥哥立刻就站起身來,用著他清脆的聲音爽朗地背誦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啪!
花白老師的手掌再一次猛地拍在我的桌邊上,嚇得我心頭眉毛一陣亂跳。
“聽……清楚了沒有?!是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不是有覺不能睡,不亦傻乎!”花白老師重複我的話,滿臉的氣憤。
我被嚇得雙手抱頭,隻怕花白老師的巴掌會落在我的小腦袋上。不過還真好笑,花白老師居然聽到了我造得古詞?哈哈,我還是滿天才的吧。
“人家現在不想讀論語,最好來點詩什麼的吧?”我仰起臉來,對著花白老師嬉笑。
“詩?!”花白老師沒想到我還有臉反駁他,他微愣了一下,但隨即把眼睛生氣地一瞪:“祝、英台!就你這樣的,還想學詩?《大學》、《論語》、《中庸》、《孟子》這四書你一本都沒有讀完,還想什麼作詩?不會走路就想先跑啦?!祝同學!”
哇哇,花白老師的師吼功真的不是蓋的,吼得我的耳膜都快要破掉了。
“我知道現在在念四書五經嘛,可是人家明明想先學……濕……”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卻在花白老師嚴厲地瞪視之下,把最後那個字無力地塞回到喉嚨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