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惠出現時,柳裕心正在核對這月賭館的收支狀況,一抬頭,便瞧見那張端莊嫻淑的臉。
靜惠講話很快,仿佛有什麼急事,她捉住裕心的手道,求你替我說說情,放了我家小叔吧!子袍哥現今隻聽得進你的話。
裕心停下手頭工作,不明所以,喚下人上了一杯茶,待靜惠喝下幾口,才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隋子袍竟私下派人將靜惠的小叔打傷,然後捉到隋館別院,關押在柴房內。
來不及細問更多,裕心便帶靜惠去到別院,倘若她能榜上靜惠的忙,她樂意去做,因她心中充滿著對她的同情,以及一絲莫名的歉疚。就好像,是她搶走了別人的丈夫。
打開柴房,才見被關之人竟是那日鬧場的那名壯漢。
壯漢似是被打得半死,全身烏青遍布,睜不開眼,隻餘口中喃喃說著,放我走,我是裴師長的弟弟。
他是裴師長的弟弟!裕心心念一閃,隋子袍是瘋了吧,怎敢與裴師長的人過不去。轉念隨即意識到,靜惠稱壯漢為小叔,如此說來,已被裴師長納為妾室了吧。
靜惠上前去扶起壯漢,安撫他幾句,壯漢便感激地說,謝謝大嫂來救我。
裕心嚇了一跳。跟在裴師長身邊做了一段時間參謀,據她所知,裴師長妾室雖多,卻始終未曾立過正室,可他既喚她大嫂,就表示,靜惠並非裴師長的妾,而是被扶了正,做了妻。
真不可思議。
靜惠眼噙淚花,恭敬地朝裕心福身,子袍哥是因小叔對你出言不遜,才對他大施懲戒,我代小叔向你道歉,拜托你了。
隋子袍是為了她?裕心憶起那日壯漢的話,心裏淌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一回頭,發現不知何時站在柴房門口的隋子袍。靜惠呆在原地,嘴唇動了動,什麼話也說不出,兩人如同兩尊雕像,刺得裕心心中不是滋味,先才的欣喜立時化為烏有。最後,靜惠從他身邊擠了出去,快步離開,再也不敢回頭。
裕心分明看見,隋子袍的眼眶微微泛著紅,緊握的拳頭甚至壓出了青色血管。
會不會,他其實是愛著她的?
這念頭在裕心的胸口輾轉,像一塊石頭堵在心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
還有許多許多疑問,她卻忽然,什麼也問不出口,隻是還記得靜惠的囑托。
隋子袍答應得很爽快,他說,隻要是你的要求,我通通答應。
她的心卻更沉得厲害,一廂情願往壞處想,覺得他名義是為她,實則是看了靜惠的麵子。
連續幾天,裕心躲在房內不願出來,無論隋子袍在門外如何哄她,勸她,她仿佛鐵了心不見他。其實她又如何能夠好過,每日茶飯不思,夜難安寢,腦中出現的皆是他與靜惠四目相對的模樣。
到後來一天,裕心坐在廂房窗戶邊發呆時,從外飛過來一隻白鴿,腿上還係著一張小紙條。她打開來看,上書四個蒼勁有力的小字:想你,念你。
築起的心牆轟然崩塌,她便再也坐不住,立即跑出去,朝隋子袍的寢房奔去。她想將心中所有疑問暫且放下,當是時,她隻想順從自己的心,告訴他,她也想念他。
是的,她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