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頌揚說著這些往事,他悲傷又自責的模樣讓文婠心碎。太多的訊息撲向她,讓她一時來不及麵對。
她錯怪他了嗎?她以為他背棄了她,卻未曾想到,他的痛苦竟也如此刻骨銘心。
“你早就知曉我的身份,為何不揭穿我,趕我走?”聲音顫抖不已。
文頌揚深深看著她:“我這個名字,是由‘宋文琬’和‘林揚’組合而來,正如你也改名‘林婠婠’,我便知道,你對我並非無情。”
她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別開頭,太多思緒在她腦中翻轉。她想起這些日子與他相處的時光,想起他在台上唱曲的模樣,刹那間明白,她根本舍不得他死。他已成為她寂寥生命中唯一的支柱。
她輕輕張口道:“你快走。”
罷了罷了,三年前的恩怨,就讓它在今日化去吧。
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傳給她堅定的力量:“我絕不再棄你而去。”
她的心頭猶如被重錘敲下,終於掉下兩行清亮的淚水。
文頌揚揣著一把防身的匕首,牽著文婠走出來。
已經來不及逃走,廂房被官兵層層包圍。
朱大人冷笑著:“當年宋府被滿門抄斬時,宋小姐始終說她不是宋文琬。當時隻道她垂死掙紮,上月在文苑被你頂撞,回去一查才知到——”朱大人眼中精芒直直投射過來,“你才是宋文琬。皇上口諭,抓你二人回去,一同交由刑部問罪!”
“等一下!”文婠喝住正往兩人圍攏的官兵。文頌揚急忙拉住她,在她耳旁低語:“這些官兵我能擋一陣,你從暗房後麵逃走。”
她看著他,並不答應,而是自顧自說著剛剛才頓悟的話:“我早就該追隨家人而去,爹爹的事,我不怪你了。”
這句話,猶如臨別絕言。文頌揚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麼,身體湧起一陣又將失去她的恐慌。
文婠朝官兵們傲然道:“你們誤會了,文頌揚並沒有包庇我,是我想逃走,他在此處截住了我。”
朱大人一聲冷哼:“憑何信你?”
“就憑他殺了我。”
電光火石間,文婠回手握住文頌揚攥在手中的匕首,猛地插入自己腹部。
鑽心的痛楚襲來,她感到有什麼東西正源源不斷地湧出身子。她承受不住,軟軟地倒在一個令她安心的懷抱裏。眼睛逐漸模糊,她已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隱約覺得,他的眉頭皺得那麼深,眼神是那麼哀戚,似乎還有眼淚滴落下來。
給他這樣的結局,雖然殘忍,但卻好過他賠上自己的生命。
“你一個人,要活出我們兩人份的幸福。”留下這句話,她終究撒手人寰。
再也聽不見他淒絕哀痛的呼喊。
皇上看在他迷途知返,且又是功臣之後的份上,赦免了他的罪,並將文苑賜還。
文頌揚一病不起,這一病,便是好多年。
偶有經過文苑的路人說起,宅子內隱約能聽見女子唱戲和男人哭泣的聲音,唱一陣哭一陣,跟鬧鬼似的。
仍是那間廂房裏的暗房,一個男子正對鏡描畫著自己的眉眼。一旦妝成,他便能和她在一起了,他們早已合二為一。
他永遠記得心愛的女子曾對他說,要他一個人,活出兩人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