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數次教育我,婚姻就是婚姻,不要抱有幻想。婚姻的真諦就是穩定。你不要想著風花雪月,婚姻中表演雜技,哪天我要是親親你、抱抱你,就離開拔不遠了。
我忍受沒有擁抱的婚姻怕有好多年了吧,習慣了,並堅信這就是廣大婦女的終老之路。洗腦要從小抓起,包括吃糖。若讓孩子遠離糖果,最好的辦法就是生下來就灌輸,糖是砒霜,一吃就倒。
我已經信了。
然後砒霜將至。
他進門會親我一親。有時候在我瘋狂上網的時候,他坐在旁邊看電視,想起來就撓撓我的腳心。前幾天還表演法式舌吻,在舌尖的挑逗中我始終不能意亂情迷,總在想,他到底有什麼目的?是不是想麻痹我以達到一夫二妻?
前幾天我生病,他給我發了個長長的短信,意思是要我照顧自己,不要忘記吃藥,想吃什麼告訴他,他會給我帶回來。
切,做賊心虛。我徹底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一個懶惰的人,連手機鍵盤都不熟悉,怎麼可能舍近求遠,不給我撥電話,卻發如此纏綿恩愛的信息?不要以為一點小恩小惠就讓我迷失方向,進而疏於防範,我是不可能的。
最近幾天,敵情嚴重,到了白熱化,你死我活的程度。
前兩天,他加班。
他加班?笑話。以我對他的了解,加班於他是不可完成的任務。有些人到哪兒都會加班,有些人到哪兒都不會加班。他是後一種。
他居然跟我講要加班,我說好。
哼,忍不住了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肯定與其他女人廝混。
那天晚上的課我上得艱難,常常走神。我會止不住想,這個點兒,該是在飯店裏調情;這個點兒,該是在旅館裏脫衣;這個點兒,怕是該回來了吧?
我耐心等待。九點半的時候,我想,我決不多問一句,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假裝漠不關心。
十點半的時候我想,不會打電話去催,免得破壞他的激情。
十一點半的時候想……你去死吧!偷腥偷到徹底不要家了。我火氣衝衝拿起電話,待接通後聲音婉轉低順:“還沒加完班啊?累了吧?快回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他說:“就回。”
我在家磨刀。
我都想好了,等他一進門,二話不說先來個擁吻,邊吻邊聞他身上的氣味。
然後不等他洗澡換內褲我就一把把他按在床上,聲音騷魅地說“要”,查查看他到底有沒有精盡。若有,他肯定得人亡。我內心有惶恐和不確定,但麵上要鎮靜。
他回來了。疲憊,衣服皺皺巴巴的,一點都不像風流完畢的才子。
我於是心疼了,說,去洗個澡吧,你都餿了。
等他洗完了,我才想起我計劃的那個很重要的部分沒來得及實行。
他說,我累了。
我說,你早點睡,乖。
第二天起,他生病了。我哀怨地說:“勞工,你為什麼生病?是昨晚累的?”
他說,是。
我又哀怨地說:“勞工,你不會不要我們母子吧?”
勞工詫異,說,我不會病死的,你放心。
昨天晚上,他跑回家興奮地說:“新加坡開通去英國的廉價航空工!每張票才九塊九!”
我冷笑一聲,斜眼看他:“你什麼意思?今年去英國,你坐公司的公務艙大飛機去,讓我坐九塊九?”
他嘿嘿一笑。
男人啊,當他的心已經不在你身上的時候,他已經不管不顧你的死活了。
我鏗鏘丟一句:“我不坐。我可不想死半路上。”
他獰笑著說:“坐吧,我給你買保險。”
他若真的這麼希望我死,說明我就該在他的生活中安然離場了。他甚至想從我的死中牟利。女人啊,就要對自己好點。今年去英國,我不但要去,還要與他一起搭乘新航的頭等艙。女人就是要對自己好一點點,攢錢賺錢有什麼用?還不是給後繼留個坑兒。一手臭牌姐姐說,活著最重要,活著是一,後頭的零才有意義。
他現在就想滅了我這個一。
我多次在夢境中,在現實裏已經想好了,在他移情別戀的時候微笑躬身離去。我已經是熟女,要有熟女的風範。不做悍婦,不做妒婦,不做怨婦。我已然是成功的大家了,放手離去,又不損失什麼,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
人哪,不到臨頭,不要把自己想得多麼勇敢偉大。夢境之所以令人向往,是因為其難以實現性。
我都抓狂了。
他肯定有外遇了!種種跡象表明!
昨天半夜裏,他的手機響,那時他已進入夢鄉,我趁機歡快地往他房間奔,這時候接聽他電話冠冕堂皇,我倒要會會那個與我有奪夫之恨的賤人。跟我搶男人,我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踩在腳下任意踐踏,即便死了都要鞭屍。
我其實根本不必使用暴力,我就用我鋒利如刀巧舌如簧的嘴巴,侮辱侮辱她,她就已經命斷黃泉了。
剛到臥室門口,就聽裏麵勞工在竊竊私語。我不想扯破麵皮,趴在門外,耳貼木門無恥偷聽。這時候你若看到我的形象,一點想象不出我曾經淑女。
太低,聽不見。
還裝什麼大度斯文啊,那不是我的特長。我生來就有極強的占有欲。我破門而入,站在床前虎視眈眈地聽他到底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