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勞工說:“我早就看出來了,孩子以後不會跟我親。他的親人就是呆呆奶奶。我一點不嫉妒,不付出不求回報。爺爺奶奶對他的愛和關切,比我要多得多。”
勞工答:“什麼親都是虛的。爺爺奶奶也好,爸爸媽媽也好都是踩著的肩膀,最後還不是屬於老婆的,跟老婆親?”說完,狎昵地衝我一咂吧嘴。
這個孩子的到來,你可以說是眾目期盼,也可以說打破僵局,更可以說是婚姻的折返點。
夫妻倆在一起久了,如涼白開,有欲望都不願意互相發泄。
上床,這個詞在偷情狗男女之間就顯得特別意味深長,洋溢著渴望,熱烈,纏綿,瘋狂。
不過上床,對一對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夫妻來說,就是閉上眼睛打個尖兒。
“我們有多久沒那什麼了吧?”我突然轉臉問枕邊的合作夥伴。
他回想一下說:“嗯,是好久了。”
“我都過意不去了。感覺你不是男人我不是女人,要不要激情一把?”我勉強邀約。我期望他說:“累了,睡覺。”這樣,逃避歡娛的責任就不在我。
他也是心有愧疚,主要是傳出去有損社會形象。他說:“是要一下了。”
有一個性生活的統計調查,男人的答案與女人的相差甚遠,男人都說自己一周最少三四次,說兩次的都覺得赧顏羞愧。我懷疑,我勞工也是在選項裏填天天都要的。誰好意思暴露說自己腎小,性趣不大?
浮誇風就是這樣開始盛行的。
看看大放衛星下餓死的狼虎們,就知道災情有多慘烈。
女人回答說:“一個月一次。”
“半年沒一下。”
這中間的差距去哪了?
你不要對我的話嗤之以鼻。我是經過調查並思考的,經過我在周圍群體的廣泛深入勘察,實際情況就是:無性,或少性。
但這並不影響生活。
人活著,好忙哦!
睜開眼睛就是工作,交差,賺錢,養活孩子。老人的生老病死,朋友親戚的人情往來,房貸款,保險要交,孩子的功課要輔導,領導要應付,客戶要撫慰,屬於自己的時間被一點點壓榨到成吮吸過的甘蔗。
每個人都人為地把自己搞得很累。你要麵對殘酷的社會,並且把這個貫以好聽的名字,叫競爭。
原本我們可以省下眾多的時間去愛愛,去抱抱,去親親。
現在全部貢獻給不相關人等。
你要應付客戶,客戶也要應付你。兩個都不情願花時間的人卻非得湊在一起熬辰光。熬成習慣了,就變成糖稀,攪在一起,習慣了。
原本就是簽字的事情。
現在為簽一個字,要吃飯,唱歌,泡腳,按摩,躺在別的女人懷裏射不情願的精。
社會的GDP一路上升,到處一片消費的火紅,從精神到肉體都出現前所未有的空虛。
認不清自己。
以前的老農民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沒電視沒電腦沒娛樂,吹了燈就是癲狂著造人。
現在,沒日沒夜,想造沒時間,沒體力,造不出。
我說:“好久不愛愛了,不像話啊!”
他說:“是的,該愛了。”
兩人連衣衫都懶得褪去,就開始敷衍式相互搓澡。我管這種色意味淺,完成任務意味深的撫摸叫搓澡。
有點力度了,他。
可我還不想。
有點意思了,我。
電話響了。是他公司的事情,他幾句應付掉。
回來,又軟了。
再重新搓。
有點冒煙了,他。
有點濕氣了,我。
孩子哭了。
抱著孩子哼歌,不停地拍,要數五百下,最少。
最多數到六千的。
我過後苦笑著說,肯定有更難哄的孩子,所以前人發明了更大的數字萬億兆。
孩子睡了,電話關了。
再重新搓,倆人都把手搭在對方的敏感部位上,睡著了。
這就是生活。
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