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驚慌地想掙脫環上她腰的手臂,但隻是徒勞而已。不管她願不願意,都被那個是神的男子拖進紫光漩渦,消失於黑暗中。
應該不會是自己還沒清醒,應該是事實,這世上的確有魔神的存在。她運氣真不是普通的好,在即將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瞬間竟然遇到可以改變自己人生命運的魔神,科學萬萬無法解釋的魔與神。
翼嗎?難怪四國警局掌握不到一點關於翼的資料,人和神,差距是永遠不可跨越的。
“你相信吧?這是真的,我也是被翼救的。”這次是個男孩的童稚嗓音,聽上去有些顫抖。
有雙手伸到她額頭,應該是男孩的手,手與話音一樣都在抖。
“他們把你帶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死了……”似是鬆口氣般地歎息一聲,方才一直沒支聲的孩童現在開始說個不停:“……還好你沒死,死人真的很可怕,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我的死鬼老爸,他總是打我……害得醫院的護士每次看到我都笑不出來。翼曉說是在大爆炸中救下你的,她說隻要晚幾秒你就會死,那時你害怕嗎?反正我是很害怕的,自殺的時候真的是很可怕,可是我殺了老頭子,當時真的不知道什麼是自己更害怕的。”
全身是傷的人默默地聽著,隻有默默地聽著,而已能視物的眼睛在沒有光線的暗色中有淚流下。
“我叫‘軍火’,以前的名字是裕智庸,翼曉說應該叫你遺忘,遺忘,你會留在酒吧嗎?‘錢幣’、‘酒精’、大肥、大肥婆都是很好很有趣的人……但我還是很害怕,因為每晚都做噩夢,不敢睡覺。你會不會做噩夢?夢到什麼怪物或者死人嗎?死鬼老頭連死了也不放過我,還要在夢裏追著我打……真是可怕……”
似乎能看到男孩說話時因恐懼縮了縮身體,那浮在陰暗中的淡淡身影瘦小得可憐。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也討厭我?我……我回房間睡覺了,讓大肥婆來照顧你好了。我……”男孩止住不停歇的話語。
耳邊有輕微的腳步聲,眼睛接著看到透進走廊燈光的門縫——
“不……”無比微弱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響起,雖然輕但卻無比清晰地傳到離去者的耳中,“……我……害怕……一個人……陪著我……”
“真的?”欣喜又如釋重負的語氣。
看不到走廊的燈光,感覺到男孩又回到床邊。她輕聲道:“陪……著我……”
“嗯,放心,我一定會陪著你,以後我們要一起生活,翼曉這麼說的。”他邊說話邊將手輕輕放在她的額頭,“這樣你就知道我沒有走,我在這裏,你就不會害怕了。”
她說不出話來,淚水克製不住地流。
“你哭了嗎?不用哭啊,我們有兩個人,不會害怕再做噩夢的。”軍火老成地安慰對方,隨後看向窗外,“看到了嗎?今晚的月亮很美,還有點紅,星星也很亮,風都的夜晚能看到很多星星,比都市的漂亮。”
遺忘困難地轉動脖子,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並不是密閉的鐵盒。銀暈的月光照亮了男孩漆黑靈動的瞳眸,如天上的星辰,和方才那少女的星眸一樣都令人難以忘懷。
燥熱的夜風吹進房間,那滿天的星輝與月暈,將夜空點綴得無比燦爛華貴。淚水在眼角凝結,被風吹幹。光芒,一生都永遠無法忘懷的光芒,還有額頭上那雙小手的溫暖以及男孩對孤單、黑暗、死亡的恐懼……
“不是一個人,還有軍火……不是一個人……”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於是所有的不安、恐懼、絕望都在這溫柔的夜色中消失。
她和他一起生活,在風都……
八年後。
“啊……”遺忘很不雅地邊伸懶腰邊下樓,睡眼微眯。經過頭頂一盆水跪立在吧台旁的肥碩男子時,表現出完全的視若無睹。
“一杯‘風流’。”坐上不穩的高腳凳,她懶懶地對吧台裏擦拭酒杯的調酒師道。而“風流”,正是風都人最愛的酒。
“一睡醒就喝酒,對身體不好哦。”算賬的錢幣心疼地合計著一杯風流的價錢,一雙小眼睛射出的銳利光芒隨同被飲盡的酒液一起逐漸黯淡
浪費啊!為什麼風都的這幫夥伴都那麼愛喝酒?害得酒吧每天都會有一部分無形的金錢損失,都是錢買來的呀,作孽!
“是對你有精神壓力吧。”酒精很高興地踩踩身旁人的痛腳,同在風都墮落十多年,他最了解的就是錢幣。
“再來一杯。”遺忘無視風都財務總管快要抽筋的臉部肌肉,在連飲四杯後才籲出一口氣,抹抹嘴歎一聲“過癮”,隨即又安撫似的展開笑顏,“把我的酒賬平攤給今晚來這裏喝酒的倒黴鬼好了。”“也隻有這樣,做一個每日賺黑錢的酒吧財務總管不容易啊。”老財務總管的皺紋總算是鬆了些,撫摸一下半百的頭發,愛財如命的他的確算是為酒吧鞠躬盡瘁了。
“咦?大肥,破紀錄嘍。整整跪了九小時,看來大肥婆這次夠絕的。”一旦喝了酒,遺忘便有了精神,也就注意到跪在凹凸不平地板上,頭頂一盆水的可憐男子,“嘖、嘖、嘖……”她發出不雅的嘲諷讚歎聲繼續挖苦,“……你頂臉盆的功夫越來越厲害,九小時紋絲不動地堅持下來……佩服!佩服!”
被奚落的男子怒目相向,苦於連嘴角都不敢扯動一下,隻怕頭頂的水傾盆而下。真是無妄之災!昨晚一個喝醉的女客無意親了他一下,偏巧被他那愛吃醋的老婆撞見,立刻天雷勾動地火,一向極具手腕的大肥婆二話不說就采用了“馴夫手冊”的第二條刑罰。
“像他們這樣恩愛的夫妻也算少見,小醋天天喝,大醋兩三天。大肥遍身都是大肥婆愛的痕跡,我們真不知是該眼紅呢,還是慶幸。”做著調灑師工作的酒精嘲笑同伴的“懼妻症”。
“是嗎?”剛從樓上下來的軍火笑得十分惡意,接著就是很虛心地求證。忽略受罰者憤恨得幾欲殺人的眼神,他很英勇地掀起對方的T恤衫。
果然,大肥滿身白嫩肥厚的贅肉上遍布青紫色的淤痕。
“唉……太殘忍了,這輩子我都不結婚了……”二十歲不到的軍火做出痛不欲生狀,“大肥哥,小弟我感謝你為我樹立榜樣,放心,從此以後我決不會重蹈你的覆轍。”
說完後,他還似很感激地用力拍拍對方的肩膀。而在其刻意的感激之下,那盆頂在頭頂的水,如預料般極有義氣地倒了無辜的大肥一身。
“裕智庸!”被設計的人在忍無可忍之下終於發威,暴怒地大吼出軍火的真名。
“時間還沒到,你給我跪下!”一聲嬌喝使怒發衝冠的人瞬間變得滿腔哀怨。
“老婆……”
“哼!”大肥婆冷哼,款款走下樓。惹火的魔鬼身材,深刻明朗的五官,保養細致的白皙肌膚,妖嬈的體態,如絲的媚眼,她是風都最美最豔的女人。很難想象一位絕世美女嫁給了一個肥胖如豬的醜男人,並且還時時擔心其他女人會眼睛脫窗到與她搶丈夫。
“大肥婆今天好漂亮。”見到救星,軍火立馬開始獻媚。他喜歡惹大肥,但又怕對方狗急跳牆,所以每每拍大肥婆的馬屁,狐假虎威。
“就你嘴甜,嗬嗬嗬……”真名紀韶華的大肥婆用力捏捏風都酒吧最年輕單身漢的俊臉,春風得意的風騷樣令得其正受苦的丈夫直翻白眼。
“一杯‘風流’。”遲下樓的兩人不約而同地點了一樣的酒。
錢幣不得已地閉上眼。不該見的就不見,眼不見為淨,滿眼是錢的人隻能這樣安慰。
“早上接到翼的電話,說東之國的安全部要有三個送死的傻瓜過來,讓我們照應一下。你們誰去接人?”酒精見所有人到齊,便把算是比較重要的事情交待一下。
沒有猶豫,眾人的眼光全都集中在軍火身上。
“又是我!”在劫難逃的人哀叫。
“我已經老了。”錢幣篤定地將注意力移到核算過上百遍的賬本上,接人那種苦差事無論如何都不會輪到他幹。
“別看我,我向來隻負責調酒。”酒精悠閑地笑笑,反射於玻璃酒杯上的狡猾神情一晃而過。
“軍火,你知道那麼遠那麼荒涼的路對我這樣的美女而言是很危險的。要是我遇到什麼意外而受傷的話,你一定會很自責。為了避免發生這樣不幸的事情,所以你還是找別人去吧。”大肥婆媚笑著閃躲進廚房。
開玩笑,從風都到最近的火車站可是要三小時的車程,來回就要六小時多。而且一路穿越荒漠,足足要吃六個小時的飛揚塵土,運氣不好的話還會碰到不認識他們的亡命之徒,做此不必要的打鬥。這樣的苦差事誰會願意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