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六年後永霓草堂--

「雲龍、雲龍!」

「雲禾班」的班主染同青衝進後台,氣急敗壞地大喊著。

「爹,什麼事?」剛脫下戲裝,正在卸臉上粉黛胭脂的雲龍,氣定神閑地回眸望一眼慌慌張張的染同青。

「快,你趕緊先走,我看見誠郡王府的二貝勒正打這兒來,看樣子又是想來纏你了,快點走!」染同青頻頻使眼色催促。

雲龍眼中掠過一絲嫌惡之色,鎮定地卸完妝後,慢慢起身披上鬥篷。

染同青忙過來親自替他拉起帽子,盡可能遮掩住他的臉。

「路上小心些,回家後就別再出來,除了爹和師兄弟,誰叫門你都不許開,知道了嗎?」

「知道了。」雲龍低著頭走向後門。

「小毛,跟著雲龍。」染同青差遣班裏個頭最壯的大花臉去保護雲龍。

「是。」小毛接慣了這差使,三兩下抹淨了臉上的大花臉,陪著雲龍從後門離開。

雪花紛紛飄落,深夜的暗巷中鋪著一層輕淺的薄雪。

「小毛,師父每次都叫你,我對你真覺得過意不去。」雲龍的薄底靴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淺淺的足印。

「師兄快別這麼說了,師兄可是咱們雲禾班最頂尖的優伶,師父要我保護你是看得起我,你可千萬別再說什麼過意不去的這種話了。」小毛十分傾慕這位比女人還美的大師兄,能保護滿京城不分男女都為之傾倒的人物,他備感光榮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不樂意?

「咱們都是師兄弟,我也沒比你們強到哪兒去,都對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你們用不著處處遷就我,我實在不喜歡你們這些師弟們總是把我當成佛一樣供著。」雲龍近乎低語,向來在人前清傲少語的他,也隻有單獨和小毛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多說幾句話。

小毛唯唯稱是,雖然雲龍這麼說,但是師兄弟這麼些年來,班主從不讓他們跟雲龍太親近,也不讓雲龍和他們一塊兒吃飯、洗澡、睡覺,凡是師兄弟們能混在一起幹的事,雲龍總是一個人站得遠遠不會參與。

在師兄弟們的眼中,雲龍這位大師兄美麗尊貴得好似洛水女神那般,清高自許、目下無塵,令眾師弟們癡迷到崇敬的地步。

「把師兄當成佛菩薩供著也沒什麼不對。」小毛傻氣地笑了笑。「咱們明明同是男的,偏偏師兄硬是比個真正的女人還要嬌美,師兄就好象觀音菩薩,世人永遠無法看清是男身或女身。」

「你真是大不敬,怎可把我比成觀音菩薩,當心爛掉你的嘴。」雲龍清澈無邪的大眼嗔睨了小毛一眼。

「哎呀,對不住觀音菩薩,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小毛連忙雙手合十拜個不停。

雲龍垂眸輕輕一笑,濃密的長睫將他眼中如夢的迷茫掩蓋了去。

「怪不得二爺我遍尋不著,原來是先開溜了!」

突來的一聲冷笑,令雲龍渾身一僵,小毛慌忙上前護住他。

一道人影從巷口閃身出來,後頭跟隨著兩名侍從,堵住他倆去路。

「雲龍,你不是在躲二爺我吧?」背著月光的人影緩緩欺身上前。

小毛心中暗叫一聲糟,誠郡王府的二貝勒額琭竟然追來了,他一個人哪裏敵得過對方三個大男人,萬一保不住大師兄可怎麼好?

「怎麼敢躲二爺呢?」小毛趕緊陪笑,背心隱隱發寒。「實在是因為師兄乏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

「我是在跟你說話嗎?讓開!」月光下露出一張猙獰怒容。

雲龍慍怒地冷睇著額琭,打從「雲禾班」進京,在永霓草堂駐演這六年以來,垂涎他的貴冑高官多得難以計數,盡管如此,他都隻堅持在永霓草堂唱戲,絕不出席任何堂會,想看他唱戲的人非得親赴永霓草堂不可,不管邀請他出堂會的人身分多麼尊貴,他也不怕得罪,於是京中皇族親貴之間互相傳說著--縱有千輛萬金馬車,也載不動染雲龍。

但是並非所有的皇族親貴都有相同的修養和風度,這半年來,雲龍就被這個誠郡王府的二貝勒額琭纏得快要發瘋了。

「該讓開的人是你。」雲龍冷冷怒視他。

「放肆,敢這麼跟二爺說話!」額琭身旁的侍從大罵著。

「輪不到你們來教訓雲龍,都給我閉上嘴。」額琭雙眼直盯著雲龍猛瞧,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請二貝勒讓路,我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雲龍麵色冷峻,警戒地瞪視著眼前那張笑嘻嘻的流氣臉孔。

「先到我府裏去,我已備好酒菜等候你多時了。」額琭毫不遮掩滿臉的邪念。

小毛已經急得一頭汗了。

「二爺,您是知道的,咱們雲禾班的染雲龍從不應酬……」

「欸,二爺我就是不知道這規矩,我隻知道我明裏暗裏請了染雲龍不下百回了,今晚就非要你應酬應酬我不可。」

額琭的毛手伸向雲龍的臉,立刻被他狠狠拍開。

「我不應酬任何一個人。」雲龍嫌惡地瞪著他,這情景是他內心最大的夢魘,偏偏怎麼躲都躲不掉。

「我不信你任何人都不應酬,要是皇上召你進宮,你敢不從?」額琭咧著邪詭曖昧的笑容。

「沒錯,就算元羲皇帝宣召我也不從,又何況是你二貝勒。」

雲龍這句冷嘲嚴重冒犯了額琭。

「你假作什麼清高啊!」他重重搧了雲龍一記耳光。

「二爺!求您別打、別打,要打就打我吧!」小毛嚇得驚慌失措,雲龍的臉是「雲禾班」最大的本錢,要是打壞了,他要如何向班主交代?情急之下雙膝撲通落地,跪了下來。

「不過是個下九流的優伶,是誰給你那麼大的臉了,敢擺臉色給上三旗的貝勒爺看,簡直是無法無天了!」額琭一腳踹開小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