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肆狼狽的姑娘,少爺下意識間有些怔忡,瞧向她的臉頰,果然跟她的衣著一樣……狼狽。
巴掌大的臉頰上倒是蹭了半巴掌的灰,爬山流的汗就在那些灰間縱橫交錯了個不亦樂乎,隻露了一雙大眼睛和小小紅唇是生動著的,尤其那雙眼睛,自打走近了就一錯一不錯的盯著少爺……手中的玉蜂蜜。
“你你你,這蜜哪來的!”姑娘脆著嗓音質問著,倒像是費力爬北坡就為了此問一樣。
少爺心下好笑,仍舊悠悠閑閑的看景,不理會那姑娘。
“你你你,人命關天啊,快說快說。”小姑娘倒真是急了。
“姑娘,是老仆我親自摘的蜂巢。”青衣老仆答了。
“哪裏摘的?”
“對麵崖下樹上。”
“如何摘的?”
“砍樹。”
“汪汪你個太陽……”姑娘大驚失色,脫口而出便是這話,隨即不再耽誤,幾乎是箭一般的速度就朝坡下衝……
“少爺,這姑娘怎麼了?”青衣老仆疑惑的問著。
“天知道。”少爺漫不經心的回答。
又等了一柱香之後,好戲終於開場。
“小柔……你何故要自盡,何故啊……”趕過來的現任哈沸商學院長餘淚滿臉淚花從清早一直縱橫到現在,聲音含悲,草木聞之都要變色。
“娘,女兒不孝,要自盡了。”被稱為小柔的姑娘自然是餘淚唯一的女兒,暖歌的表姐。她背對著大家,立於最突出的那塊青石之上,山風吹起白衣翩躚,背影曼妙無雙。
“小柔不要鬧了,快下來,暖歌呢?你們拿了自家的女兒墨和山河圖到這裏來做甚?”說話的是紀墨染,著了身白色,長身玉立、眉目甚為俊朗,隻是略皺了眉,倒不是緊張,而是稍顯無奈。
“女兒墨封存時就為了有朝一日能送給我或暖歌做嫁妝……如今我長大了,我意中之人卻不肯娶我,那我……那我生無可戀,就帶著墨去了吧!”
“小柔!”餘淚終於忍不住開吼,“莫胡鬧,女兒墨和山河圖很重要,少了一邊一角都不行!快下來,你和墨染成親之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不成!”小柔的聲音一改剛才的刻意悲傷,反而是婉轉清脆,“山河圖和女兒墨都在暖歌身上,若娘你不答應想辦法讓墨染娶了我,暖歌定丟了那兩樣寶貝!再者說了,從長沒得計議!暖歌跟我說,萬一墨染繼承了他爹老來才得子的毛病……呃,特質。那我豈不是要等很多年才會有小寶寶?”
“小柔,女兒家怎麼說這些!”紀墨染明顯哭笑不得,語氣全是哄孩子一般的寵溺,“乖乖下來,我其實一直把你當做親妹妹,怎能娶你有違倫常……”
“親妹妹?”施小柔的聲音終於惆悵了起來,“當年我在台上演狐狸,你笑的最開心,還說了長大了要娶我,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我認為自己會是你的娘子。現在……現在你要拋棄我……不行,決然不行!”
“莫跳莫跳!”餘淚急了,“小柔!再胡鬧娘親真的生氣了,快下來!”
“胡鬧?”小柔輕笑了聲,“現在這種樣子了,你們還認為我在胡鬧,在同你們玩笑嗎?娘、墨染,還是你們看扁了我膽小不敢跳!我再問最後一次,紀墨染,你娶我不娶?”
“施小柔,你再胡鬧我真的生氣了!”紀墨染不悅,“你一哭二鬧也就罷了,現在還真的三上吊,是不是暖歌出的餿主意。”
“你不信我……”施小柔終於慢慢的轉過了身。她單單薄薄的站在青石之上,背對著一輪豔陽,黑發如墨瀉,披在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間。一張臉上,最吸引人的便是那一雙秋水,深黑如墨潭,至於神態……俏臉強自裝出來的大悲表情,倒叫明眼人忍俊不禁了。
“你不信我是真的。”施小柔一字一字的說著,“我跳給你看!紀墨染,以後每年的今日,望你給我燒些紙錢,權當你我同窗一場的恩賜!”
說罷轉身,揚起雙臂,就要像飛鳥一般撲下青石山崖,那一情景,卻是在場所有人終生不能再見的極美……
紀墨染傻眼了,餘淚一口氣沒喘上來就要暈過去。
“別跳……姐姐你莫跳莫跳……”一個淒厲的近乎淒慘的聲音由遠即近逐漸傳出,正是那個嫩綠衫裙的邋塌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