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該喝藥了!”澤西端了滿滿的一碗藥,穩穩地進了梅拉的房間。那深褐色的藥水,冒著騰騰的熱氣,也散發著濃鬱的苦味。
躺著的梅拉睜開了眼,看了下那桌子上的藥,懶懶地起了床。被睡得有些淩亂的發辮,披散在四周,跟人一樣沒精打采。
她就著澤西遞過來的裝滿溫水的碗,漱了口,皺著眉頭端起藥慢慢地喝完。
澤西剛端起桌子上的空碗,梅拉已經小跑著越過了她,出了門。
澤西趕緊放了碗,緊跟著出去,就見梅拉彎著腰蹲在廊上,她身前的木盆裏,底已經被藥水給遮沒了。
澤西輕輕地替梅拉拍著背,一直到梅拉嘔吐完了虛弱地站起來,她才攙著梅拉的胳膊,將她送進了屋子。
梅拉慢慢地躺下去,這嘔吐讓她覺得胃像被什麼攪了一般,疼得揪心。
嘴裏是苦的、酸的,但澤西將剛倒來的溫水遞過來時,她也隻是無力地擺擺手,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再爬起來折騰了。
梅拉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懷胎會這樣地辛苦,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便是連藥也在嘴裏停留不了幾分鍾。
她就那麼昏昏沉沉地睡著,朦朦朧朧中似乎有誰走了進來,坐在床邊看了看她,又起身要走。她極力地辨認著那人的身影“次仁。。。。。。”
她伸了手想去去抓住,便真有一隻手被她抓住了,溫暖、厚實而粗糙,那感覺真實得就像人真在身邊一般。
梅拉滿足地在夢裏歎了口氣,翻了身,朝著一側躺了過去。那被她緊握著的手便也隨著她的翻動挪了過去,剛好貼著她瘦得下巴都有些尖了的臉。
次仁俊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帶著憐惜望著這個他幾乎要認不出來的女人。
他就那麼由著梅拉扣著他的手,十指相扣。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她的側臉:她的眉一直沒舒展過,帶著沒有一絲遮掩的憂傷,嘴也是抿著的,原本記憶裏圓潤的下巴,現在已經變成了尖尖的,因著她抿著的嘴而微微地翹起。
次仁俊美靠得那麼近,近得辨得清梅拉額側彈動的帶著青色的血管,自然也更看得清她兩鬢隱在青絲裏的白發!
次仁俊美想著自己原本隻是進屋看看她,卻沒想到才坐了下去,便聽到梅拉的那聲“次仁”,他激動得伸出了手,便要將她拉起床。等自己的手被她抓住了,他才發現,她是在做夢。
想著梅拉即便是在夢裏,呼喚的也是他。他的心裏充滿了喜悅。隻有愛極了的人,才會這樣念念不忘吧!
他靜靜地坐在那,看著她因為抓住了什麼而滿足地貪睡,心裏有愛也有痛。
若是他能早些回來,她怎麼又會連四十都不到,便白了頭呢。自己到底是沒有做到讓她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的。
梅拉睜開眼的時候,便發覺自己竟然真的握著一隻手。但是她卻不知道是誰的手,那樣的瘦,那樣黝黑而粗糙。她下意識地鬆了,猛地坐了起來。
這樣快速的動作,讓她一下就頭昏眼花倒在了那人的懷裏。這更讓梅拉覺得尷尬,她有些蒼白的臉卻因為這尷尬一下有了一絲血色。
她剛想掙開了,那人卻將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裏“梅拉。。。。。。梅拉。。。。。。我的梅拉!”這聲音是這樣的熟悉,梅拉不敢相信地掙開他的懷抱,抬了頭。
一張瘦瘦的臉映在了她的眼裏,但是再瘦,她還是認得出來——是次仁!
她睜大了眼,仔細地看了又看,唯恐是自己眼花!
短短的齊齊的發,兩鬢竟也和她一樣有了白發,瘦了黑了的臉,額上是厚厚的叩長頭留下的繭,原本剪得幹幹淨淨的胡子現在已經留成了八字。那臉上帶著太多的滄桑,卻改不掉一個事實——這是她的次仁,次仁俊美真的回來了!
次仁俊美看著她瞪著眼看著自己,重又將她摟緊了,嘴狂熱地吻在她的臉上,那剪成八字的短短的胡須紮在梅拉的額上、兩頰上、下巴上,梅拉感覺到了一種真真實實的生疼,一種真真實實的存在。
她終於相信了這不是在做夢,次仁俊美真的回來了。
她閉了眼,由著次仁俊美狂熱地親著,眼淚卻從緊閉的雙眼裏滑向了兩邊!
次仁俊美心酸地看著懷裏的女人,騰了一隻手替她擦了:“別哭,我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梅拉使勁地點了點頭,自己慌亂地去擦兩側的眼淚,嘴角扯出來的笑卻還是帶著一點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