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一聽,不由怔了一怔。剛要說這自然是我隨著嘯峰去了,可是又想著自己等著嘯峰發配走了之後,還要留在北京,尋那瘦彌陀黃驥北報仇出氣呢!所以略一猶豫,尚未說話,那神槍楊健堂已炙在旁發言了。
他慷慨地說道:“我送德五哥到新疆去。現在已到了夏天,我鏢局裏也沒有甚麼買賣,有幾個夥計們照應著也就行了。我帶上我那杆槍,跟著德五哥走一趟,路上出了甚麼事都由我來擋。把他平安送丁新疆之後,我再回來,那時至多也就是秋天。”
李慕白一聽神槍楊健堂願意護送德嘯峰到新疆去,自己很放心,便說:“楊二爺若送五哥前去,那路上管保甚麼事也沒有。不過就是楊二爺太辛苦些了!”神槍楊健堂搖頭說:“沒有甚麼的。廣超他知道,我跟嘯峰的交情也不是一年半年的了,這點我應當幫他。再說我們以保鏢為生的人,把走遠路兒就沒當作一回事。”邱廣超在旁也說:“健堂陪嘯峰去,那真是最好不過;因為健堂在外麵有很多朋友,到處都有點照應。”
當下便商定將來德嘯峰發配新疆之時,是由楊健堂沿路護送。不過李慕白又想,神槍楊健堂雖然武藝高強,在江湖上也頗有名頭,不過隻有他一人護送,若遇著大幫的強盜,也難免有點勢孤力弱。所以李慕白又想丁孫正禮,就說:“我有一個朋友,名叫五爪鷹孫正禮,是巨鹿縣俞老鏢頭的徒弟,俞秀蓮的師兄。這個人身高力天,武藝也很好,性情更是豪俠爽快。他現在四海鏢店裏,因為他知道那冒寶昆在此做了很多的壞事,他也不願意再在那裏居住。我想將來德五哥出京之時,可以叫他也隨行護送,給楊三爺一個幫手。”
楊健堂點頭說:“很好,鐵翅雕俞老鏢頭的徒弟,武藝是絕不會錯的。一半天李兄弟可以把他請來,我見見他。”
當下三個人又談了半天閑話,李慕白就走了。他坐著-子趕的車,又到了安定門內鐵小貝勒府,見了小蟣髯鐵小貝勒。還沒容李慕白說出德嘯峰的事情,那鐵小貝勒就像麵帶喜悅之色,說:“慕白知道嘯峰的官司快判定了嗎?”李慕白點頭說:“我知道,聽說他將來是要發配新疆。剛才我到監獄裏去看他,他聽了這個消息,倒像很喜歡的樣子。”
鐵小貝勒也點頭說:“我也願意叫嘯峰出去走一趟。嘯峰若長在北京住著,恐怕還得出事。因為他那個人對於朋友雖然熱心,可是缺少閱曆。譬如說他這件案子裏的很要緊的人楊駿如,那本來是個市儈,就因為常常與德五在一塊兒逛班子,所以兩人也成了好朋友。這回要不是他營救楊駿如,哪能到這步田地!”
李慕白見鐵小貝勒對德嘯峰那樣俠骨熱心人,似是不甚了解,自己未免暗暗地慨歎。又聽鐵小貝勒說:“所以這回叫嘯峰出外闖練闖練,受點苦也好。隻是在路上須有一個人護送才好。雖然說無論多麼大膽子的強盜,也絕不敢打劫官差,不過嘯峰近年結下的仇人太多,像金槍張玉瑾甚麼的人,倘或在路上打劫,意圖傷害嘯峰的性命,那時嘯峰可非得要吃虧不可!”李慕白就說:“這一層我們也-塹攪恕8詹旁誶窆慍家中,我們已然商量好了,到時是由神槍楊健堂跟隨去,並有一個五爪鷹孫正禮,是俞秀蓮姑娘的師兄,他也跟著隨行保護。”
鐵小貝勒一聽就仰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神槍楊健堂若隨去沿路保護嘯峰,那自然是很好了。可是,我想還是你跟去,才叫人放心。”李慕白聽了,卻半晌無謂。想了一想,才歎氣搖頭地說:“我不能隨我五哥去。其實以他待我的好處,我原應該藉此對他盡些心力,但是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恐怕到時不能隨他走!”鐵小貝勒聽了,卻微笑看,說:“慕白,我也知道你心裏的打算。你是想要在德嘯峰案子判定,出京走後,你就專為要鬥一鬥黃驥北,跟黃驥北拚個死活,是不是?”李慕白一聽鐵小貝勒猜透了他的心事,未免有些變色。但是他還不敢就在鐵小貝勒的眼前承認了。遂就勉強笑著,搖頭說:“不是,不是,我為對付黃驥北,何必要費那麼大的事呢?又何必要等著嘯峰走了以後呢?”
鐵小貝勒依然微笑道:“不用說了,我全都知道。你現在處處忍氣吞聲,就是等著德嘯峰的案子定了之後,你再獨自出頭去與黃驥北拚命;黃驥北他現在也是天天在家裏練護手釣,預備對付你。我也知道,你們兩個人的仇恨是無法解開了。並且黃驥北近年鬧得也太不像樣子,我也願意有你這麼一個人懲戒懲戒他。不過我又細想,你跟他還是合不著。你現在是年輕有為,前程遠大;黃驥北能算是甚麼人?不過就仗著他有些錢罷了。所以我勸你還是暫時忍下小事,往遠大之處去著眼。”
李慕白聽了鐵小貝勒這些話,心中十分感動:鐵小貝勒真愛我至深。其實我李慕白本來是與黃驥北相拚不著;但怎奈黃驥北一天不除去,德嘯峰一天不能安居;而且京城也永久留著這一大害,將來還不知他要陷害多少人呢!雖然這樣想著,但並未說出口去。
他與鐵小貝勒又談了一會閑話,就要起身告辭。鐵小貝勒卻挽留他說:“這次你重來北京,我早就想給你設宴洗塵。隻為德嘯峰的官司,你我心緒同是不佳。現在總算好了,嘯峰的事情總算有了定局了。今天我想叫下邊預備點酒,咱們多談一會兒。也不算是宴請你,等到一二年後,嘯峰回到北京時,那時我必要備豐盛的酒筵,咱們幾個人歡聚!”
李慕白見鐵小貝勒這樣的盛意挽留,自己當然不能再急著要走,遂就重又落座。並由鐵小貝勒所說的那句“等到一二年後,嘯峰再回北京時,那時再為歡聚”,李慕白心中就不禁發生無限感慨。暗想:自從我第一次離家外出之後,至今天才不過一年多,但是其間人事紛壇變遷得極快,再過一二年之後,還不定要怎麼樣呢!於是他暗暗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