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愛恨(4)(2 / 2)

為保護肇事者的安全,交通法並不要求重傷或者死亡事故的當事者雙方見麵,可當顏曉晨和媽媽趕到醫院的當天,肇事司機鄭建國就主動要求見麵,希望盡力做些什麼彌補她們,被媽媽又哭又罵又打地拒絕了。

沈侯說:“雖然不能算是他的錯,但畢竟是他……你爸才死了,是不可能要他的錢。”

顏曉晨說:“今天早上,那個撞死我爸的鄭建國又來我家,想給我們錢。聽說他在省城有好幾家汽車4S店,賣寶馬車的,很有錢,這些年,他每年都會來找我媽,想給我家錢。我媽以為我是拿了他的錢才打我。”

“你怎麼不解釋?”

“我也是剛反應過來。我媽很恨我,即使解釋了,她也不會相信。”

剛開始,顏媽媽隻是恨鄭建國,覺得他開車時,小心一些,車速慢一點,或者早一點踩刹車,顏爸爸就不會有事;後來,顏媽媽就開始恨顏曉晨,如果不是她又哭又鬧地非要上好大學,顏爸爸就不會去省城,也就不會發生車禍。顏媽媽經常咒罵顏曉晨,她的大學是用爸爸的命換來的!

爸爸剛去世時,顏曉晨曾經覺得她根本沒有辦法去讀這個大學,可是,這是爸爸的命換來的大學,如果她不去讀,爸爸的命不就白丟了?她又不得不去讀。就在這種痛苦折磨中,她走進了大學校門。

沈侯問:“你媽是不是經常打你?”

“不是。”看沈侯不相信的樣子,顏曉晨說:“我每年就春節回來幾天,和媽媽很少見麵,她怎麼經常打我?她恨我,我也不敢麵對她,我們都在避免見麵。”顏曉晨總覺得爸爸雖然是被鄭建國撞死的,可其實鄭建國不是主凶,隻能算幫凶,主凶是她,是她把爸爸逼死的。

沈侯說:“別胡思亂想,你媽媽不會恨你,你是她的女兒!”

顏曉晨搖搖頭,沈侯不懂,爸爸除了是她的爸爸外,還有另一個身份,是媽媽的丈夫、愛人,她害死了一個女人的丈夫、愛人,她能不恨她嗎?

“正因為我是她的女兒,她才痛苦。如果我不是她的女兒,她可以像對待鄭建國一樣,痛痛快快、咬牙切齒地恨。我媽看似火暴剛烈,實際是株菟絲草,我爸看似木訥老實,實際是我媽攀緣而生的大樹。樹毀了,菟絲草沒了依靠,也再難好好活著。大一時,我媽喝農藥自殺過一次。”

“什麼?”沈侯失聲驚叫。

“被救回來了,在重症監護室住了一個星期,為了還醫藥費,不得不把市裏的房子賣掉,搬回了縣城的老房子。”

沈侯問:“那時候,你幫我做作業,說等錢用,要我預付三千五,是不是因為……”

顏曉晨點點頭,“賣房子的錢支付完醫藥費後,還剩了不少,但我媽不肯再支付我任何和讀書有關的費用,我隻能自己想辦法。也就是那次出院後,我媽開始賭錢酗酒,每天醉生夢死,她才能撐著不去再次自殺。”

顏曉晨苦澀地笑了笑,“我媽媽被搶救回來後,還是沒有放棄自殺的念頭,老是想再次自殺,我跪在她的病床前,告訴她,如果她死了,我就也不活了!她用什麼方法殺死自己,我就會也用什麼方法殺死自己!”

“小小!”沈侯一下子用力抓住了她的肩。

顏曉晨慘笑,“我逼死了爸爸,如果再害死媽媽,我不去死,難道還高高興興地活著嗎?”

沈侯緊緊地捏著她的肩,“小小,你不能這麼想!”

顏曉晨含著淚,笑著點點頭,“好,不那麼想。我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都會好起來!”她喃喃說了好幾遍,想讓自己鼓足勇氣,繼續往前走。

“我真是個混賬!”沈侯猛地用拳頭狠狠砸了自己頭幾下,眼中盡是自責。

“你幹什麼?”顏曉晨抓住他的手。

沈侯難受地說:“對你來說,大學不僅是大學,學位也不是簡單的學位,我卻害得你……我是天底下最混賬的混賬!”

“你又不是故意的,別再糾結過去的事,我告訴你我家的事,不是為了讓你難受自責,我隻希望你能理解接納我媽媽,盡量對她好一點。”

沈侯也知道一味愧疚往事沒有任何意義,平複了一下心情說:“我們回去吧!給你媽媽把錢的事解釋清楚,省得她難受,你也難受。”

他們回到家裏後,沈侯大概怕顏媽媽一見到顏曉晨又動手,讓她留在客廳裏,他上樓去找顏媽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