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清貧怎敢入繁華,兩袖清風怎敢誤佳人……”

南嶼城外,驛站旁,榕樹下。

哪怕是說著婉拒的話,清瘦的青衣少年依舊身姿挺拔,如清風朗月,溫潤如玉。

語落,他微微頷首,“芷萱,多謝你與燕伯父燕伯母這三年的照顧,在下莫不敢忘,若……”

少年頓了一下,咽下未盡之語,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自嘲,輕輕歎了口氣。

他一介白身,家中落難,前路尚未可知,怎敢給出承諾。

看著眼前亭亭玉立卻瘦弱異常的女娘,看著她瘦削白玉般的精致臉龐,他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疼惜,“芷萱,不必再送,望……珍重。”

馬車遠去,微風吹過,幾片黃葉打著旋從樹梢落下。

一片落在少女纖細的肩頭。

少女怔在原地,手裏緊緊握著沒送出去的白色玉墜,麵上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

華美的綠色羅裙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裙擺隨著風飄起一層薄紗,整個人瘦弱的好似風大一點就會被風吹走。

良久,她微微側身,蔥白指尖撚起落葉,一滴晶瑩從她眼角滑落。

“阿瑾兄長……三年……就換了你一句珍重……”

少女的低低的聲音隨著瑟瑟秋風,遠遠飄散。

身後的兩個丫鬟皆是一臉擔憂。

“女公子,起風了,咱們快回去吧,您的風寒剛好,可禁不起折騰。”

“是啊女公子,我們出來這麼久了,再不回去,女君該著急了。”

少女垂眸,隱去眼中的淚水,轉身伸出手,“回吧。”

“是,女公子。”

兩個丫鬟連忙上前把自家女公子扶上馬車。

女公子本就體弱多病,還為了一個落魄書生這般折騰自己,她們想想就心疼。

馬車裏的布置精致又舒適,跑動間幾乎感覺不到顛簸,一看就是下過功夫的。

“女公子,要奴說,這封公子根本就配不上您,您別記掛他了。”

“就是啊,女公子您平日對他那麼好,結果他呢,視若無睹,眼裏除了書還是書……”

“鍾靈毓秀,你們別說了,我累了,想休息。”

女公子發話,兩人當即閉嘴,隻是神情間還帶著一點憤憤。

當然,不是對她們家女公子,而是對那個不知好歹,竟然膽敢拒絕她們女公子的封瑾。

女公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他表明心意,他卻……

燕芷萱靠在軟榻上,雙眼微闔,眉宇間愁緒萬千,手裏依舊緊緊握著那條玉墜。

她身子實在太弱了,不一會兒,就真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隻感覺渾身酸疼,昏昏沉沉,忽冷忽熱。

耳邊隱約聽見鍾靈毓秀的驚呼,“女公子醒醒,女公子,您發熱了,不能睡……”

“管家,快叫大夫,女公子不好了……”

許久之後,熱終於退了,燕芷萱中途醒來被喂了藥,不多時便又睡下了。

這一次,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那個夢,無比荒誕,卻異常真實。

夢裏,她死在了自己十五歲的及笄禮上。

從那之後,阿母哀慟過度,身體日漸消瘦,不久後,阿父接回一個好友遺孤,名宴璿。

此女相貌與自己有五分相似,阿母把她當成了新的寄托,對她無比寵愛。

封瑾聽聞自己的死訊,專程從京城趕回來,卻從此與宴璿糾纏不清。

還把自己的遺物,那枚自己臨終前讓阿母交於他的玉墜,轉送於她……

她去世後,天災不斷,各地大亂,阿母與兄長死於暴亂。

而宴璿和封瑾兩人卻越過越好,期間,多方籠絡……

最後,山河破敗,民不聊生,他們一人登高堂,一人著鳳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