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的那個下午,我和小齊他們在學校後麵的小餐館喝的爛醉,數不清的空啤酒瓶在我們腳底下滾來滾去,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小超說這是世間最好聽的音樂,稱為靡靡之音。我大惑不解,我曾一直認為七八十年代鄧麗君的歌曲曾被稱為靡靡之音。
小超解釋說之所以他把這些啤酒瓶發出的聲響叫做靡靡之音,是因為啤酒讓他快樂,讓他忘記那些不願懷念的事情,比如剛剛考完的試卷。聽小超的意思是他考砸了,能不能走一所差不多的大學,他自己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
高中三年,我們學習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半年多,很多時間是瞎折騰,搞過詩社,出過報刊,混跡在學生會等等。當然,這是積極向上的,學校領導和老師們對我們這種行為既沒有大加包讚,也沒有加以製止。有積極向上的事情,自然也就少不了那些見不得光的行為,偷雞摸狗的事情是不屑去做的,但是抽煙、喝酒、耍女朋友,打架、鬥毆的事兒倒沒少幹。當然,要說明的是我們倒不是那種人見人恨的小痞子,欺負老實同學的事情我們從不做,我們打的都是拎著鋼管片刀準備削我們腦袋的家夥們。
高三後半年,基本上就什麼也沒幹,紮身學習的浪潮中了,畢竟我所在的中學是市重點,高考畢業了要是上不了差不多的大學,不但對不起學校的名聲,更加會令父母心寒。所以我們紮紮實實的啃了半年的課本,將三年的知識濃縮到了半年裏來學,高考完往秤上一站,足足輕了十斤。
十斤肉的代價讓我感覺高考發揮還可以,至於能上什麼學校我並不是很關心,有學上總比沒有學上要好的多。看著小超沮喪的樣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總會有學上的。
大家散夥了以後各自回家,我和小齊順路,兩個人就沿著迎賓道推著車子走。一路上小齊沒怎麼說話,他本身就不善言語,也很少笑,和人打仗的時候也往往一句不說,隻管往對方身上招呼,棱角分明的臉總讓人覺得酷酷的。一般我們打仗,嘴裏總要耀武揚威的叫嚷,為的是給自己打氣,比如本可以直接一拳杵到對方臉上,偏偏不杵,非要在動作發生前加上一句聲音洪亮的“我肏”,覺得聲音比動作快,能先到達對方,形成第一波攻擊,然後拳頭才遞到。而小齊從來都是直接揮拳,我曾見過小齊和一個小子打仗,期間那小子嘴裏不幹不淨的就沒個完,基本上把小齊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個遍,小齊愣是一句嘴沒還,不過那小子最後說的一句話是“哥,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家老爺子捧著那個印著我名字的紅色卡片興奮的手舞足蹈,令人以為是老爺子官升三級,可事實上,老爺子在那個位置上已經有年頭沒有動過了,而且根據與時俱進的發展觀來看,老爺子很有可能在那個位置上一直到退休了。
老爺子也很清楚自己一輩子把精力投身於社會主義建設中去,為人民甘當孺子牛,奮鬥到這一步也就到頭了,所以就把整個家族的希望寄托在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身上,看我成功的考入了中X大,深感欣慰。
對於老爺子的態度,我感覺我高三後半年做出的決定是明智的,如果我繼續一如既往的頹廢到底,今天迎接我的就不是一頓大餐,而是一頓棍棒。
去領通知書之前,老爺子就在家裏當著我的麵大張旗鼓的收拾,把偌大的客廳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放上了鮮花和鈔票,另一部分放上了不知從哪裏搜羅到一張長條凳子,凳子上麵放了一根多年不曾用到的孝子棒。
老輩子都說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家庭中用來揍兒子的棒子都被冠以孝子棒的美名,殊不知兒子是否孝順跟棍棒是沒有關係的。我自認為是一個孝子,可我小時候仍舊經常被這孝子棒招呼,我的屁股上深深烙下了這孝子棒的烙印。你說一個屁大點兒的孩子能談得上孝不孝順?充其量隻能說這孩子調不調皮罷了。
我打小調皮,所以跟這根孝子棒敢情很深,隔三差五能和它親密接觸。後來老爺子做了人民公仆,也許要注意大好形象,不能被大院裏的同事們認為有虐兒傾向,就收斂了很多,再加上我年紀已經大了,做調皮搗蛋的事兒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所以那條孝子棒就被塵封了,成為兒時最深刻的記憶。
在學校打仗的時候,小齊總拿我屁股開玩笑,說老二身上最抗揍的地方就是屁股,你攻擊他屁股,基本上沒有任何殺傷力,防暴部隊應該研究研究老二的屁股,研發出世界上最堅固的防暴盾。
今天老爺子又把孝子棒找出來,分明是做給我看,說你小子回來讓老子不能滿意,就不要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出門前我帶上了平日裏積攢的所有銀子,準備一旦形勢不容客觀,就離家出走,逃命天涯,老爺子有個年頭沒有動武,今天動起手來,恐怕能把這些年的仇恨全部施展出來,那時無論是大院裏平日裏護短兒的大媽大嬸的都派不上用場了,最好的計策就是溜之大吉。